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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天地至強的機緣。
是足以為男主逆天改命之書。
霜淩到這一刻才真正有了實感,世間大機緣到底有怎樣的威力——它能讓男主飛步化神,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它就能讓他立地飛昇!
好險,好險,差點這輩子就追不上了啊啊啊!
白衣劍尊修長指尖折起九荒息嵐書,遞還給她,淡淡開口。
“我不在時,收好。不要外露。”
霜淩愣愣地接過。
顧寫塵大概會是整個修仙界唯一不想要它的人。
和大男主的天送氣運不同,顧寫塵以戰悟道,每次進階都是自己打自己悟,沒有遇見過玉佩老爺爺之類的金手指,他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他自己。
剛才那一瞬間,顧寫塵其實也只看到了幾個字。
但對真正的劍修奇才而言,他眼中的世界和別人是不同的。
三歲時幼年顧寫塵第一次來到歲祿劍宗,從一個野種搖身一變成為宗主養子。
小樓一夜聽秋雨,他第一次從木劍握上了真正的劍,劍尖劃破第一滴雨水的那一刻,他便破了元嬰。
對天才而言,世間萬物執行的法則自有規律。
一滴雨的滴落,一個字的結構,一場季月空亡的交替,一行於他人而言平淡無奇的劍訣,對他而言,都藏有萬千機鋒。
而此刻,不世的機緣落到了他的面前,君子見機,他卻合上不看。
霜淩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如果顧寫塵真的去手握機緣,將無人能阻礙他飛昇。那她和他的情蠱,這輩子算是解不開了。
“這是一本心法。”
劍尊微微闔目,只看到了三個字,便能夠確定。
“此法內擴無窮,空茫亙古。”
“練它的人,要麼全無執念,要麼執念入骨,否則不成。”
霜淩抬起腦袋,對上他鋒利眼尾的韞色。
“後者更易。”顧寫塵身後的重劍回鞘,冰霧騰起,他不偏不倚地看她,“一生若有永遠無法達成之事,永遠無法跨越的心魔,執念深重,更能練成。”
霜淩呆呆地看著他。
你可真是……把大男主看得明明白白啊!
顧寫塵甚至只是神識感知了一下九荒息嵐書的運道,就已經猜出了它為何會有如此威力,進而知道如何才能將之練成。
而男主顧莨正是執念深重!一輩子都因為打不過你而耿耿於懷!所以才把這個心法練大成了啊!——
“但我希望你是前者。”顧寫塵看著霜淩,“你的體質,悟性,皆適合。”
霜淩又被他淡淡的欣賞給捧殺了,雙手顫抖,痛苦地捧著這本絕世心法,“可是我看不懂怎麼辦?”
剛才打眼一看全是讓人暈眩的蠅頭小字。
“無妨,”顧寫塵說,“只需默唸感受。”
心法便是如此,不同人看同一本心法,悟出的心境也不同,不像身法、劍法,要求人足夠精準。
霜淩眨了眨眼。
以心內觀,這是她擅長的。
霜淩舉起皮紙卷,雙手端平像小學生一樣舉到自己面前,再次展開。
時空靜止,一心天然。
這次,某種古老悠然的氣息驀地衝入她識海,霜淩眼前彷彿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開始在眼前流動。
荒,乃洪荒初始。嵐,又是什麼?
詩曰嵐氣浮清曉,那是一種晨曦霧蒙的水氣,嵐煙蒼翠又霧藍,深邃凝重。
鴻荒樸略,睢盱而混茫。
九荒息嵐書給了她宏大的視野,她看到了生命伊始的狀態,像是自己也身處溫暖的孕育之中。
她看到世界被嵐氣覆蓋,無邊無盡的汪洋之中,浪濤掀海,穿過鱗身的伏羲與蛇身的女媧。人身神尾,閃耀著古老真神的圖騰……
道之荒大,莫知畔岸。
道也無極,心也無極。
陰陽無界,問鼎入荒。…
從第一次引氣入體時便聽過的遙遠吟唱,再次悠悠傳到耳邊,她心口發燙。
顧寫塵的目光停留在霜淩臉上,少女閉目靜和,靈堂微微泛出金燦的光芒,身後肩胛處的金蓮印記也在回應,洞天四壁都為之震盪。
默讀萬萬遍,心生無盡意,那就是你的心法。
…
霜淩睜開了眼睛。
天亮了,玄妙。
說不出是哪裡變了,但她能感覺到身體之中發生了玄妙的變化,進境開始變得肉眼可見。
而潛藏於仙門洞天之中的一縷荒嵐機緣,在完成了真正的使命之後,便徹底消散。
他們被直接送出去了洞天之外。
此時仍在望月潭邊的山石中。洞中無日月,但前前後後他們至少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出來卻僅僅一剎而過。
“仙子!仙子你等等我!——”
“我乃乾天君家君不忍,仙子——留下你的名字!”
君不忍還在後邊追霜淩。
“…”霜淩縮了縮脖子,轉頭看看顧寫塵。
顧寫塵表情淡漠,抱著胳膊,長睫下睨了她一眼。
霜淩又把目光轉了回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種雙人偷時間幹別的、還剛剛從幽晦之地走出來的感覺…真的莫名有種偷情的刺激——不是、心虛??
霜淩挺直後背,聽見劍尊淡淡開口。
“三天之內背熟,一月之內悟透。”
習慣了顧少尊他的教育理念,霜淩一聽竟然覺得還好,甚至還挺體貼。
“歲祿比試,你去奪魁。”
然後才能入他麾下,出艮山,去仙盟之會。
霜淩痴呆了:“——等等啊!”
歲祿大比,整個劍宗七峰十二宮的弟子、所有峰主長老仙門世家的子弟都要參與!你你你——我我我——
“仙子,你在這嗎?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君不忍眼看就要轉過來,顧寫塵忽然原地消失。
一瞬之後,月白壓金的身影在半空中懸身,冰霜劍尖對著底下懵逼的君不忍,下頜微抬。
“過來打。”
…
另一邊。
洞天之內有人剛剛完事。
顧莨擁著明青嫣起身,深吸了口氣,洞天深處傳來一股莫名滌盪的清氣,令人心馳。
他掩好衣襟,以為是自己使出的氣力所震,唇角輕勾。
明青嫣已經徹底癱軟,臉頰幸福紅暈,這次雙修的時長,足以讓她從煉氣越過了築基的門檻,修為大進!不僅能參與歲祿大比,甚至能斬獲不錯的名次。
歲祿大比之後劍宗子弟便能去往坤地歷練,而挑選名次和從屬便要看此次大比的結果。為著能入劍尊麾下,如今顧璃他們這些世家子弟都已經延請名師教導,日日精煉。
而她,出身低微,一無所有,她只能握緊自己手中所有的。
又有什麼錯?
他們在此所耗時光,出去不過轉瞬而已。
顧莨眼神溫柔,他和青嫣重新定上了合歡契,雙修一日之後體內的魔氣也大為洗煉,與靈氣緩緩融合。
沒有人會知道,他體內終究在煉化的是什麼。
但這條仙魔同修的大路,他必將驚豔於世人。
“你的機緣宮有變。”
識海之內,心魔再次出聲,聲音似有些焦灼。
之前幻陣那次,因為顧莨體內的魔氣大大減少甚至反噬,心魔的能力也受到了影響,它算不出這裡到底有什麼,只能感知到那很重要。
它本是來自荒嵐的一塊碎片,蘊藏著無上的古老力量,此刻卻有種熟悉的驚悸不安。
“不好了,不成了……”它喃喃地說。
“是嗎?”顧莨淡淡起身,眸光漆黑地看著洞天之外,帶著大氣運之子的從容。
眼下,至少有兩件事有大好於他。
一是,坤地王臣已經向他透底,只要能讓他滿意,對方就能給他…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二是……
顧莨眼底的邪氣轉濃,對心魔道,“你忘了,你上次告訴我的好訊息。”
望月潭邊,那小女修舞的劍絕非她自己所能達到的水平,還有——之前在瀚海幻陣之中她的表現,他難道看不出她旁邊那個魔屍是誰?
“我已經找到了。”顧莨悠然道。
“什麼?”
“——顧寫塵的,死門。”
他的目光幽深掃向孤寒獨立的不在峰,眼底邪氣肆虐。
顧寫塵的死門,是一個很弱的,美麗女人。
…
霜淩捧著九荒息嵐書連啃了三天。
因為歲祿大比將至,隨著坤地洲的來使,九洲高手也陸陸續續來了數位,無一例外,都是來找顧寫塵打架的。
可想而知不在峰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柄斷劍了。
但總之,顧寫塵現在忙著飛天遁地,霜淩偷偷摸摸,其實用了四天半才把九荒息嵐書全部背完。
嘿嘿。而且背的時候還需要偷偷開啟看十幾次。
“今日三名出竅期高手同時對戰劍尊一個!”
“那戰況,已經打到了清宿主峰上空去了!”
溫朝帶來新鮮八卦,蔻搖和幾個合歡弟子——還有床上趴著的霜淩,支著耳朵認真聽。
“這還沒到大比,只是切磋,就切磋成這番光景!”
“劍尊以一敵三,絲毫不退,剛才我回來的時候,三人中的其中一把劍已經斷了!就插在後山呢!”
霜淩內心瑟瑟發抖地掏出知識,開始老老實實加速默背。
好變態,怕挨削。
“聽說顧璃他們已經連著觀摩了劍尊三天,肯定是要爭魁首。”
“這次築基弟子中各峰都有不少高手,他們顧氏子弟就真的能奪魁嗎?”
蔻搖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八卦,當然,沒有任何合歡子弟會把這件事和他們的聖女聯絡起來。
霜淩卻越聽越緊張。
最後終於拿著劍出了門,找了塊空無人煙的地。
她怕顧寫塵忙完了削別人,來削她。
練劍!嘿!哈!嘿——
忽然卻聽一聲鳴叫,霜淩猛地回身一躍,一看果然是男主。
顧莨手持乘鸞劍,含笑溫潤地看著她,他的劍在出鞘之時會有一聲輝煌的鸞鳳清鳴,在原著中的描寫很是拉風。
但現在霜淩知道了,鸞是顛鸞倒鳳的鸞,鳳是顛鸞倒鳳的鳳。
他來幹什麼?
顧莨看似溫潤實則黑沉的目光凝在霜淩臉上,眼底帶著濃烈的興味。
傳說中的…合歡聖女。
到底是何模樣?
合歡聖體是一種極為古老的傳承,甚至可以追溯到洪荒伊始。
在仙洲封禁萬魔之後的十年裡,各路魔修銷聲匿跡,最近一次有關合歡聖女的記載,是多年前聖女儀仗巡過陰儀魔域,容光空絕萬代,幽香掠過赤海,引發了三境暴動,最後由當時的陰儀魔主親自鎮壓。
到底是多美?
霜淩可不打算同大男主交流,轉身就溜,然而剛走一步,劍氣騰空而來。
審判劍!
乘鸞的審判之尖,再次向她壓來。
感受到那熟悉的劍氣,霜淩心中怒罵指天:可惡!
第一次這把劍掏她後心,把她情蠱禁制給開啟了!
第二次當眾審判她,讓她公開說出她想尿尿!
該死!
霜淩握緊拳頭,聽見顧莨輕笑陰冷地輕笑。
“你與顧寫塵,到底是何關係?”
霜淩的指尖驀地掐緊,情蠱……!
審判劍能控制修為低於持劍者的人,讓他們自覺說出真話和實情。
顧莨眼中散發詭異光亮,這才是他要審判的東西。
——那道死門,是什麼?
果然,霜淩緩緩張開了嘴。
她心中驚濤駭浪,一旦真說出汲春絲之事,那就完了——誒?
等等,她好像沒事?
霜淩試了試,又把嘴給閉上了。
?
此時此刻的霜淩根本沒有意識到,承載過九洲劍尊的完整劍意,手握著他上古重劍削下的冰刃,練過全套頂級劍法辟邪劍譜,擁有世界至高無上九荒息嵐心法——
到底,意味著什麼。
但男主意識到了。
顧莨瞳孔驟縮。
半月以前,她還是乘鸞劍下任人宰割的廢柴。短短十數日間,竟已破境至此?若是保持這個進速,不出三月,便可結成金丹。
他當年可是十年結丹!
歲祿之中怎麼會再出一個這樣的天才?!
霜淩揣手看了他一眼,大男主,破防了?哈哈?
顧莨咬牙,眼底陰鬱魔氣湧動,聲音更加陰冷。劍氣催動到十成,乘鸞劍銳利的尖端幾乎快要觸碰霜淩的發頂,咬牙切齒地問。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忽而,一道劍氣破空而來,輕而易舉地彈飛了他的劍。
清冷如冰碎玉的聲音響起。
——“不如直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