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籬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眸,眼淚如小溪潺潺流動,從眼角蜿蜒而下。
她喃喃道:“我是個災星……”
趙宛舒就不樂意聽這個,她皺緊眉頭,“你這是什麼話?誰說你是災星的?”
顧東籬低聲道,“都是我,害了家中姐妹的名聲,也是因著我才會讓爹孃陷入這般困境……都是我的錯,我就是災星,若是我沒有出生就好了……”
她覺得她活著就是家裡的累贅!
或許,她爹說的那些話都是正確的。
趙宛舒越聽越煳塗,她截斷了她的話,“等等,等等,你這什麼理論?明明做錯的事情不是你,為何你要在自己身上找好原因?”
“你去廟宇上香遇到劫匪也與你無關,是劫匪的錯。甚至後面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是別人借刀殺人,想要算計我,才會牽扯到你身上的!”
“你是個受害者啊!”
“若是真要算倒黴災星的,那也該是我才對啊!是我連累了你……”
“不是的。”顧東籬連忙搖頭,“與趙大夫沒有關係。是我身體不爭氣,是我得了這病,才讓人詬病……”
說到這,她愈發難過了。
趙宛舒不知道她為何這般想,她回道,“你為什麼這麼想?”
“第一,這生病不是你的選擇,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第二,這病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只是有些人懷著齷齪的心思,說著齷齪的話語,以為你得的是齷齪的髒病。”
“別人以惡意揣測你,你就更該堅定地反駁才對?你怎麼也被旁人帶偏想法?若是你自己都認為自己不好,你讓別人如何想你?”
“而且,不管別人存著什麼心思,有著什麼想法。你娘卻是一心一意為你的,你怎能傷她的心對不對?便是心裡有想法,你也該同你娘說說,而不是自己悶頭瞎想。”
“再不濟,我們不是朋友嗎?你與我說也可以啊!”
顧東籬愣了愣,她抬頭看向趙宛舒,“你,你不嫌棄我是災星,願意與我當朋友?不,趙大夫你不懂……”
旋即,她又搖了搖頭,“我出生之日,我祖母就生了場病,後來我滿週歲,我小姑也遇上了血光之災。前些年,我滿十週歲,我爹被人彈劾,這外任還是求了不少人才尋到的機會……還有每逢我有事,家中姐妹個個都不爽利,我……我是真的帶災的!”
趙宛舒原先還道顧東籬好好的一個千金大小姐,為何性子養得這般靦腆內向,如今聽她這般說話,卻是恍然明白了過來。
敢情是這麼洗腦了啊?
她揉了揉眉心,在床沿靜坐了一會兒。
顧東籬忐忑地偷偷抬眼覷她,心裡沉甸甸的,就像是陰雨天裡吸滿了水的棉衣壓在心頭,讓她無法喘息。
果然,趙大夫也是介意的吧?
府中姐妹都不願意同她親近,連祖母親人都排斥她,她為何還寄希望於外人對她的接納!
她果然是個拖後腿的!
想到此,她不禁愈發沮喪了,周身都陰鬱且冷颼颼的。
“果然……趙大夫,你走吧!”她別開臉。
趙宛舒回過神來,愣了愣,然後明白過來她的反應,她不由感慨,這心思可真是夠細膩的啊!
不過是沉默半晌,就能腦補過頭!
她清了清嗓子,“走?我為什麼要走?你的病可還沒看好,我收了你家真金白銀的診金,若是這樣走了,豈不是砸了我招牌?”
顧東籬怔了怔,“我,我會與娘說……”
“那也不成。你家診金我可是收了不少的,若是不治好你,我豈不是枉為女醫了!”趙宛舒見她語塞,笑了笑,連忙擺出正經臉,“罷了,我不逗你了。”
她握住顧東籬的手,嚴肅道,“我不知道誰跟你說的這些。但是,你方才那些話語,站在我的角度,我只能說,這只是個機率問題。”
“你祖母的身體應該一貫不是很好,你降生本是個喜事,老人家欣喜過頭,一時生病也是常事。再來什麼血光之災,這人都在路上還能被天上掉得花盆砸死的,難道也能怪到別人身上?至於顧大人被彈劾……若是無錯,何來把柄被彈劾?”
“人總是自己犯了錯,或者過得不順利時,就想找個藉口,發洩在別人身上,以為如此就能心安。”
人都是自私的,當自己運道不佳也好,身體欠安也好,不會反省自己的往日所為,只會一股腦兒傾瀉到旁人身上,彷佛這樣就能證明自己是對的。
顧東籬眨了眨眼,“可是……”
趙宛舒想了想,“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誒?”顧東籬不知為何話題轉成這樣,但良好的教養讓她不好拒絕人,而且她也想跟趙宛舒多說說話。
故而,她頷首道,“好。”
趙宛舒選的是原身和江家的故事。
小舒和小月從小陰差陽錯被抱錯,而小舒被抱去小月家不過幾日,闔家就被下了大獄,判了流放。這落在別人眼裡,是從到小月家起,對方家世就落魄了,長輩因著流放個個病倒。
那這災是算小月引來的,還是小舒呢?
顧東籬思索片刻,“這跟小月和小舒沒關係吧?若是被判流放,那應該是主家犯了重罪。這哪裡是兩個小姑娘能決定的命運……”
話音才落,她驀地怔忪住。
趙宛舒輕輕笑道,“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顧東籬慢慢爬了起來,低頭看了眼手心錯綜複雜的掌紋,喃喃道,“所以,我也……”
她也是那個故事裡的小舒和小月嗎?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響動,是有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
“誰?”
然後就見一身錦衣華服,雲鬢高聳的鄒嬋娟從屏風後繞著走了進來,她的臉色陰沉中又帶著溫情,看起來很是奇怪。
顧東籬驚了驚:“娘……您怎麼……”
怎麼聽牆角?
鄒嬋娟解釋道,“我聽說趙大夫過來了,心焦你的病情,就過來瞧瞧。阿籬,那些話是不是那混賬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