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宛舒很是奇怪道,“鄒夫人,這是你的女兒,你為何不信?若你不是篤定你女兒有病,你何以要柳夫人請我來看診?”
鄒嬋娟面上有些尷尬,她該如何說,她之前也是相信女兒的,可女兒肚子一日日變大,就像是女子懷孕一般,加上府中的風言風語,她也有些不確定了。
而她初始也是偷偷摸摸請了些女醫來看,畢竟這事關女子清白,但請的女醫都技藝不行,都看不出什麼來。
家裡也給抓了紅花來打胎,可根本沒用,甚至還熬壞了閨女的身子。
焦頭爛額之際,她聽柳夫人提起柳慶雲的絕症被治好了,這才又重燃希望,從柳夫人那處打聽到趙宛舒,託著請來。
她無奈道:“我自然信我女兒的。那趙大夫的意思是,我女兒的肚子根本不是有孕,而是病症嗎?這是能治好的對不對?”
就是原本心存死志的顧東籬也驟然爬了起來,激動地拉住趙宛舒的手,她就像是看到了迷失大海里的唯一一座燈塔,緊緊攥著她這根救命草,求助道。
“大夫,你是說,我是清白的對不對?我沒有被人糟蹋,對不對!”
趙宛舒被兩母女交相夾擊,手腕都被抓得疼了,但看著顧東籬這副模樣,她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她一字一頓認真地回道,“是的。我剛才碰過小姐的脈搏,小姐脈象毫無流滑,還是黃花閨女。”
“我就說,我就說……她們都是故意編排我的,我才不會做這些事!”顧東籬驀然捂著臉頰,痛快地哭了起來,“她們害我!嗚嗚嗚嗚,我沒有懷孕,我是清白的,嗚嗚嗚……”
她嚎啕大哭,像是要把這陣子的委屈都給哭個乾淨。
鄒嬋娟也抱住了她,喜極而泣,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旁邊的丫鬟們也紛紛哭道,“我就知道,姑娘是被冤枉的,姑娘最是知廉恥,怎麼會做那些事!嗚嗚……終於能還姑娘清白名聲了!”
趙宛舒雖然不知道顧東籬具體經歷了什麼,但卻也明白,這樣的時代,若是未婚先孕,且還是父不詳的情況,對女子來說實是滅頂之災。
無論自願與否,因為別人不會管這個,只會說你不檢點,甚至還會因此影響到整個家族姑娘的名聲。
流言如刀,會生生逼死一個姑娘的。
這也難怪初始顧東籬會選擇上吊自盡。
她嘆了口氣。
“我再給阿籬姑娘把個脈吧!”
鄒嬋娟放開閨女,擦了擦臉,嘴角翹了翹,不好意思道,“有勞趙大夫了。”
她忙起身讓開位置。
或者之前她見到趙宛舒還有兩分猶慮,畢竟她太年輕,但此刻聽到她說自己閨女絕對清白,她霎時就對趙宛舒很是信服。
這是唯一一個這般斬釘截鐵診斷的。
趙宛舒在床沿坐下,顧東籬眼眶紅腫,她慌忙擺出一雙雪白的柔荑,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緊緊地鎖著她,好奇地打量著她的一舉一動。
趙宛舒絲毫不受影響,她三指按在顧東籬的脈上。
過了片刻後,又換了另外一隻手,如此兩次,再次辨認了她的口中情況。
鄒嬋娟攥著帕子,緊張兮兮道,“怎麼樣?大夫,我閨女什麼情況,能不能治好?”
“阿籬小姐是否前幾個月常有腹脹氣衝,偶熱症頭面,臥不能寐,身似戰慄,目中發熱且無常,夜間更甚,且發熱時,腹硬有塊狀感?”趙宛舒不答反問。
顧東籬認真地回想了下,“是的,五月的確有過。但是我以為是苦夏中暑,還吃了不少涼湯。”
“後來我還請過平安脈,大夫說我是陰虛,就給開了個養氣的方子,我吃過了兩日越發不舒坦。”
“後來因著身體不適,我就隨著家中姐妹還有手帕交們去城裡寺廟上香,剛巧遇到暴雨,然後……”說
到這,她似是難以啟齒,勉強道,“遇到了綁匪。但是幸得我爹這邊援救及時,但我回來後就開始渾身無力,偶有嘔吐,然後就腹部漸長,不過三四月,就已經突了出來,然後就……”
“我是真的沒有被如何的!”
趙宛舒抬手,“我知道。那我再問一句,後來你是否服用過紅花湯?”
顧東籬愣了下,看向旁邊的鄒嬋娟。
鄒嬋娟咳嗽了一聲,低聲道,“服用過的。我先前請過女醫,她們說我閨女是懷了身子,我想著不能留下那孽種,害了她一輩子,就讓她們用了湯藥。結果……”
“結果愈發嚴重,血流不止是不是?”趙宛舒介面道。
鄒嬋娟沒想到她猜得這般準,心疼地點頭,“是的。月事連續了大半個月……”
“那阿籬姑娘還能活著,也算是萬幸了。”趙宛舒說道,“紅花性乃溫,是活血化瘀,通經止痛的,這與阿籬姑娘的病灶截然相反。沒弄出個大出血,都是阿籬姑娘的底子打得好!”
鄒嬋娟跺腳:“那些庸醫誤我!趙大夫,你可得救救我閨女啊!”
趙宛舒:“阿籬姑娘的病灶不只是一種,她脈象數而弦,左關尺尤甚,這並非陰虛,而是熱鬱積水,當作氣鬱調治,從肝膽責慮。”
“根據內經,諸逆衝上,病責為鬱,隱伏其中,四鼓五鼓,乃屬火也。需得調其其滅火,不然血不凝聚,塊則升動。”
“可偏偏你們後面用了紅花,導致病灶加重,火鬱升動,又加之虛脹用補……”
趙宛舒說著這,忍不住搖了搖頭,嘆道,“所以後面這腹脹積水越發多,日漸嚴重,日寬夜急的。若是再拖個幾個月,阿籬小姐恐是有性命之憂的,也是幸運。”
“那,那怎麼辦?”鄒嬋娟急了,她雖然聽不懂具體病症,但卻也明白之前那些大夫用錯了藥,才讓閨女越發受罪,甚至還有危險。
她又自責又心痛,急忙道,“趙大夫,只要能救我閨女,要多少報酬都成!藥材也是,儘管用好的就是!”
趙宛舒擺了擺手,“不是報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