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梅花是臨時起意的。
寧成文是個憋屈性子,最近又碰上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寧馨怕他心裡壓力太大,別也像裴杉似的,來個焦慮症就不好了。
縣試才是第一關,要是這都過不去,那還提什麼考狀元。
所以,心態還是得給他先擺正了。
“杉兒怕是不肯去的……”沈夫人也想帶外孫出去放鬆放鬆,但這孩子太執拗,成天躲在屋子裡看書,連飯都是送到門口的。
沈夫人覺得自己沒辦法帶著他去玩。
寧馨彎了彎眼睛,說道:“奶奶你別怕,你只管把他帶出府門,其餘的有我和爹爹呢!”
沈夫人半信半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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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梅會在幾天以後。
寧大嫂從大窯村離開以後再沒什麼動靜,有村民說看見她去了鎮上。
寧馨覺得沒什麼大事了,也就不再天天跟著爹爹去書院,而是每天盤在家裡寫畫皮的書稿。
第一卷熱度那麼高,得把握好時機抓緊把第二卷寫出來。
寧成文好像也逐漸適應了她下筆如有神的神童設定,只是偶爾幫她訂正一下,並不做過多的擔心。
對此,寧馨覺得挺好的。
她爹要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那才麻煩。
寧馨在家埋頭苦寫。
連續寫了整整七天,終於將畫皮得這一卷全部寫完。
期間於四叔無數次來找她比試識字,都被她以在忙沒空的理由拒絕了。
老頭看她天天坐在那兒寫寫畫畫,愁的要死,生怕被落下太遠。
只好自己也發憤圖強。
聽李貴說他屋子裡滿地都是寫字的紙,都快沒地方下腳了。
“哈哈,這多好啊,大家都有學習的熱情!”寧馨笑呵呵。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努力,寧成文努力,旁人看見他們都在努力,當然自己也閒不住。
院裡還剩個李貴,但他對識字這些不太感冒,則專攻廚藝一項。
先從刀工開始,最初寧馨他們剛搬過來的時候,李爺爺切得土豆絲大概是小拇指那麼粗,現在他切得土豆絲都能穿針了!
寧馨欣慰的吃了口細如髮的土豆絲,對李貴道:“李爺爺,你聽說過文思豆腐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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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梅會在淮河邊上舉辦。
除了讀書人以外,還會有一些閨閣小娘子出來賞梅,順便在這樣的場合看有沒有相中的青年才俊。
梅林依水而生,寧馨和爹爹到河邊的時候,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梅花的人。
寧成文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還在那兒揹著:大道之行,天下為公。
他不懂為何女兒非鬧著要來看什麼梅花。
要知道現在離縣試不過半月而已,他恨不得飯都不吃也要背書,真的沒空欣賞什麼梅花。
寧馨卻不這麼認為。
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人的注意力是有侷限的,長時間困於暗室當中,思維也會變得閉塞,這並不利於學習。
“爹爹,今天我們就好好玩,明個你再學好不好?”她拉著寧成文的衣袖撒嬌。
梅花生的繁茂豔豔,東風一吹,便落了萬點繽紛。
這樣美景,寧成文已經數年未曾見過。
他到底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公子,你肩頭落了花。”
嬌嬌的女聲在身側響起,一位穿紅著粉的年輕姑娘羞怯怯的替寧成文拂掉了肩上的落花。
寧馨一瞧那姑娘臉上春意盎然的表情,難免有些心梗。
這是又來一個……
算了,以後出門還是給她爹做個口罩帶上吧。
沈夫人和沈先生拎著滿臉不願的裴杉從遠處走來。
寧馨趕緊拉著她爹的手:“爹爹,我們去找沈爺爺吧!”
“爹爹?”少女微怔。
眼前這位俊俏公子長身玉立,生的俊美無儔。
看樣子年紀也並不大,怎的還有這麼大一個閨女了?
唉……爹孃肯定不許自己去給人做後孃。
少女垂頭喪氣的走了,周圍還有圍著想要上前搭訕的女孩,也被寧馨一句“爹爹”叫的沒了心思。
寧馨順勢揪住寧成文的耳朵,一遍遍的唸叨:“美女都是紅粉骷髏,美女都是紅粉骷髏……”
沈先生三口朝這邊來,寧馨也朝那邊走。
兩家沒一會兒就近處碰了面。
裴杉一臉無趣:“幹嘛看什麼梅花,有這時間我回去溫書不好嗎?”
沈先生也知道自家外孫現在的狀況不太對勁。
他教書多年,桃李滿天下,什麼樣情況的學生他都見過。
可醫者不自醫,對待自己的親外孫,他著實是沒了辦法。
所以,聽說寧馨約著裴杉出來玩,他立馬與老婆子一起,將裴杉拎了出來。
寧家的小丫頭好哇。
小大人一個,說出話來討喜又可愛,說不準和這丫頭玩玩,裴杉的心情真的能好起來了呢。
“裴哥哥,我們去打水漂吧!”
寧馨主動去拉裴杉的手。
她是沒什麼男女有別的概念的。
畢竟十二歲的裴杉在她眼裡連個男的都還算不上。
卻不料,裴杉甩開她的手,一臉的不耐煩:“不玩,我要回家。”
“杉兒,怎麼和妹妹說話呢!”沈先生斥了他一句。
裴杉的臉色更不,氣鼓鼓道:“寧成文在外面名聲極差,他女兒又能好到哪裡去,外公,您教這樣的學生真的不嫌丟人——”
“啪”地一聲。
話音未落,沈先生一個耳光已經打在了他臉上。
“裴杉!你讀了那麼多書,就教你這麼做人的?”
“老夫說了多少次,小寧是被人擄去,他是受害者!”
“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你不敬他人,旁人如何敬你!”
沈先生氣的直喘粗氣,把老妻嚇得一個勁兒在旁邊幫他順氣。
裴杉被打懵了,捂著臉站在原地死死地瞪著寧成文和寧馨,覺得這一切都怪他們。
這倆人就是為了攀上外祖父的關係,所以才來討好他的!
“若非你也有錯,憑什麼他們搶的是你,而不是旁人?”他咄咄逼人。
寧成文抬起眼皮,淡淡掃了他一眼。
理都沒理他,而是對沈先生道:“先生,令郎若不願與我們同行,成文帶馨兒先走便是了。”
入贅數年,他早已經習慣了被人如此輕視。
若是不久之前,他或許還會為裴杉說的話生氣。
可馨兒告訴過他,錯的是那些加害之人,是那些將惡言加諸到他們身上的人。
他是受害者,他沒錯。
“馨兒,我們走。”寧成文想帶女兒離開,一低頭,卻不見寧馨的身影。
小丫頭不知何時已經跑到裴杉跟前,趁他不備,一把扯下他掛在腰間的白玉玉佩,順手就扔到了一旁湍急的河流裡。
“你瘋了!”裴杉驚叫出聲。
寧馨拍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塵,慢悠悠道:“誰讓你非要帶玉佩出門,不然憑什麼我扔的不是旁人的,偏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