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一千文,這一摞書稿足有六萬字,那就是整整六十兩白銀啊。
寧成文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他剛才還在心疼馨兒給出去的十文錢,現在竟然馬上就有六十兩銀子了?!
“行、行!”寧成文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眼圈又開始泛紅。
顧緋掃了他一眼,皺了皺眉。
剛才看話本的時候還覺得他挺厲害呢,這是咋回事,為這點銀子就要掉眼淚?
眼窩也太淺了吧。
“不成,給的太少了。”顧緋開口抬價:“你給笑笑生千字多少?”
笑笑生是淮南寫話本的大家,幾乎本本都是賣到了博文齋。
張掌櫃張了張嘴,小聲道:“三千文。”
“那就給他也三千文!我看他比笑笑生也不差什麼啊!”顧緋當即就拍了板。
“啊?”
寧馨覺得這老頭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也是,本來就是硬著頭皮收的,還要最高價,這不為難人呢麼。
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絕,趕緊拉了拉她爹的衣袖。
寧成文終於聰明瞭一回,對顧緋道:“殿下抬愛成文實在愧不敢當,千字千文足矣。”
張掌櫃鬆了口氣,看他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感激。
雙方都已經談妥,顧緋也沒必要做惡人,也就沒再多說。
張掌櫃出門沒帶那麼多銀子,又要籤文契,寧成文便帶著寧馨從顧家別院告辭。
顧緋有點不高興,他還沒跟小不點玩兒夠呢!
說好的賞賜顧緋想給,但寧成文不要。
要是沒有小世子的引薦,他哪裡有賺到這六十兩銀子的機會。
顧緋也不強人所難,只叫下人裝了些瓜果梨桃和茶點果子給寧馨。
他馬上要回王府,說是過完年才會再來別院。
“等本世子年後回來的時候,小不點你可不能還這麼矮哦!”
寧馨笑的無比燦爛,朝他晃了晃小手:“哥哥再見~”
到了博文齋和張掌櫃簽了文契。
當六十兩白銀拿到手裡的時候,寧成文整個人都是抖的。
他從來都沒想過可以憑藉自己的雙手賺到這麼多錢!
銀子原來就是這麼好賺的嗎?他不禁產生了一點疑惑。
寧馨幾乎同時就發現了他的異常。
這小子嘿嘿賊笑什麼呢?該不會不想考科舉了,只想靠寫話本賺錢吧!
那可不行啊!!
“爹爹。”她叉著腰看向寧成文:“你還記得咱們最初賺錢的目的嗎?”
寧成文愣了愣,半晌羞愧的低下了頭。
他差一點被眼前的利益矇蔽了。
他賺錢是為了讀書考科舉的啊!
士農工商,只有當了官入了仕,他所面臨的所有困境才有解決的可能。
程家搶親是因為他家窮嗎?
不是啊,是因為他是白身,他們家好欺負啊。
“馨兒放心,爹爹會用這筆錢好好讀書的!”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父女倆那個小破屋裡還沒有準備什麼年貨。
正好拿了稿費,寧成文帶著閨女在鎮上轉了轉。
給寧馨買了一身紅色的小襖,和兩根紅頭繩。
年後就要回去讀書,寧馨不想他被別人看低,好說歹說勸著他也給自己買了一身新的衣裳。
青色的長衫穿在身上,讓這本就俊逸的人更添了幾分風骨。
來成衣鋪裡買衣裳的姑娘婦人都忍不住朝他身上瞄,沒一會兒就把寧成文看了個大紅臉。
寧馨扶了扶額,覺得自家這個崽臉皮實在是太薄了點。
“喲,這不是姐夫嘛!怎麼有錢買新衣裳了?”一個穿著藕色襖子的年輕婦人湊過來。
寧成文臉色很難看。
寧馨在原主的記憶裡搜尋了一遍,發現這位是她的親小姨,程秀麗。
程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原主和她爹在程家一直都被欺負。
這程秀麗嫁的是鄉紳家的兒子,雖說模樣不如寧成文出眾,但家裡有錢有勢,所以她在孃家很能說得上話。
同樣生的是閨女,她家那個丫頭就天天欺負原主,還把她當馬騎。
不過今日倒是沒見到她女兒,只有程秀麗和她男人一同出來的。
“馨兒,我們走。”寧成文被欺負怕了,看見程家人下意識就想逃。
可程秀麗的男人也是個愛挑事兒的,一步過來攔在了二人面前嘻嘻笑:“姐夫別走啊,我還有事兒找你呢。”
寧成文長得好,大姑娘小媳婦都愛多看兩眼,這讓他一直很嫉妒。
如今落魄了,他自然要奚落一番:“你還沒找媳婦兒呢吧,咱村的姚鳳蘭,她知道你和姐姐和離,可是問了我好幾回呢!”
寧成文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姚鳳蘭是村裡一個婦人,四十多歲了,男人死了以後給她留下不少錢財,作風很豪放,已經換了七八個男人了。
程秀麗的男人說這話,擺明了就是要給他難堪。
寧成文臉色蒼白,周圍已經圍起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如今正是採買年貨的時節,附近好些村子的人都在鎮上。
不少人認得他,也知道他和程家的過節。
“寧家這小子就是個軟骨頭,叫人欺負死也沒個章程!”
“可不是嘛,好歹是個男人,連點血性都沒有!”
“要是被人講這話說到我頭上,我非砍死他不可哦。”
寧馨也在看。
她也想知道寧成文到底能被人欺負到什麼程度。
她雖然內裡是個快三十歲的老靈魂,但無奈是個六歲小娃子的殼兒。
要是家裡啥事兒都讓她出頭,這也不現實。
寧成文必須得自己支稜起來,不然他們往後受氣的地方還多呢!
她站在原地不肯動,任憑寧成文拉了好幾次也堅決不走。
就這麼抬著頭看向程秀麗夫婦,滿眼都是委屈和怨念。
寧成文知道,閨女這是在替他抱不平。
周圍是人們戲謔的聲音,眼前站著的兩個人也譏笑的看著他。
臘月的冷風吹在臉上,像是有人在抽他的嘴巴。
他也想罵自己,同樣都是人,憑什麼別人可以欺負他,他就不會反抗?
過去自己也就算了,現在有了馨兒。
他不想讓馨兒覺得他是個懦弱的爹爹。
他咬著牙開口:“多謝妹夫的好意了,你若喜歡自己去找她就是了。”說完,他又突然笑起來:“對了,我忘了,姚鳳蘭喜歡生的清秀的男子,妹夫這副尊容,就連她怕是也瞧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