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嗯?怎可對聖人刻刀不敬?”一位老先生點了點頭,又立即反應過來,佯怒地斥道。
陳泰泰然受之。
“院長,也不能一直掛手上吧。”魏安抬起左手,頗無奈道。
說好的瞻仰先賢遺物,非要他上手,這下好了。
“這…”趙守一時也沒招,稍作思忖,道,“你將刻刀掩進袖中,我領你去問問監正,若問世間煉器第一,應無人能出其右。”
“好。”
魏安回得極果斷。
“先生,為不引人矚目,只我和無恙走一趟吧。”趙守看向兩位老先生和陳泰。
“自該如此。”
“無恙,不必憂心。”
兩位老先生點頭,又對魏安寬慰了番。
陳泰沒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胳膊。
趙守往魏安身側走進了些,“咱們快去快回,長公主還等著呢。”
…
觀星樓,京城最高的建築。
觀星樓頂為八卦臺。
司天監監正常在八卦臺…俯視人間。
一道清光在觀星樓前亮起。
“何人敢在司天監放肆?”
“院長。”
“見過院長。”
“…”
最先開口的勇士頭埋得最深。
“我有事尋監正。”趙守語氣淡淡,目不斜視。
“監正在八卦臺,院長可自行上去。”開口似是司天監中輩分稍高的,其白衣胸前繡的是火爐,周遭一圈大多繡的是草藥,那人目光落在魏安臉上,“這位是?”
對於司天監有人不識魏安,趙守沒半分奇怪,這些人大多腦子裡只有煉器。
“上來吧。”
一道低沉滄桑的聲音悠悠而來。
趙守和魏安的身影消失。
“監正。”趙守揖了下,又為魏安介紹道,“無恙,這位便是司天監監正。”
“後學見過監正。”魏安長長揖下。
老者發如雪,衣如霜,溝壑縱橫的一張臉,雙眼明亮且深邃,彷彿歷經千百輪迴,此心通透又深不可測。
“小友才華橫溢,天縱之才,我在小友的年紀,成就不及小友一二。”監正笑呵呵道。
話多的讓趙守不由側目。
“不敢當。”
“坐吧。”監正揮手一招,橫幾之上的紅泥小爐自燃,須臾間,茶壺噗噗噴灑熱氣,淡淡茶香擴散開。
“好茶。”
趙守叫了聲好,與魏安一前一後坐下。
監正伸手將茶壺拎起,茶水咕嚕嚕滾進茶盞之中,“院長此來何事?總不是為我這一盞茶吧。”
趙守不囉嗦,將刻刀之事道出。
魏安也配合地將隱仔袖中的刻刀遞出。
他手握住刀柄,刀身橫著。
縷縷熱氣從茶盞中升騰而起,裹挾茶香拂過每人的臉。
監正只看了幾眼,便道,“小友不妨再試試。”
有一瞬的錯愕,魏安反應神速地鬆開五指。
“鐺鐺~”
刻刀落在橫几上,發出一陣清脆。
給一旁趙守看得一臉肉疼。
連忙掏出素錦,先衝刻刀揖了揖,準備將其收起。
監正端起茶盞,眯了眯眼。
只見趙守持素錦的手伸向刻刀時…
“嗤!”
無聲乃至無形,甚至形狀極小的一道…刀氣?
“非刀氣,鋒銳也。”監正拾起飄落到橫几上的一角素錦,大拇指摩挲上那道整齊的破口,有些感慨道,“聖人刻刀,自是神異非凡,雖被封印,得了文運溫養,也能顯露一二。”
“也虧它有靈智,不然…”
“不然斬破的便是我的手。”趙守接過話,又看向魏安,“無恙,還是你拿著吧。”
封印?
靈智?
魏安已聽出些什麼。
他並不多問,指了指趙守手中的素錦,“院長,要用這個嗎?”
趙守搖頭,將素錦收起,落在刻刀上的目光一時複雜。
頗有種自己小小翼翼呵護的白菜對黃…別人予取予求、低三下四,偏他還無可奈何。
“謝過監正。”
事既已畢,趙守不拖沓,領魏安離開。
…
此刻,某處,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握住一隻毛筆,正在一張信箋上寫:
‘尊敬的主人
今日京城起了變故,儒家有天驕出世,他建立了新的學說,打敗了程學。
他在與國子監太明池鬥辯後,更著了首正氣歌,據他所言,此文可正心、誅邪、蕩魔、斬妖、驅神,他甚至以此喚出了雲亞聖。
原諒我沒有將此人更詳細的資訊稟報給您,主人,事發突然,我正在努力蒐集。
恭迎您的降臨,予我指明前路’。
…
京城,一座精巧雅緻的園子
其山水環繞,迴廊曲折蜿蜒,粉牆黛瓦,韻味古樸。
一串侍女腳步輕移,手捧一份份美味珍饈,進了一座亭子。
亭子不大,四處置了爐子,烘得亭子溫暖如春。
亭內,數人圍了一圈,正在觀兩人對弈。
“李侍郎,終究您棋高一著。”苦思許久,孫敏又從玉製棋奩中捻出一子,與手中黑子一同置在棋盤之上。
“哪裡,哪裡,孫尚書手下留情罷了。”李玉郎笑笑。
孫敏也笑地起身,見佈置地差不多,招呼眾人落座。
“諸位,太明池之辯,雲鹿確略勝一籌,朝堂之上卻另有一局。”孫敏話中有話。
“只怕不易,早前聖上有意請趙守出山,後者百般請辭,才任了楊恭,雲鹿重返朝堂已是定局。”
開口之人是工部尚書宮珏,乃齊黨之人。
“可否如以往一般,丟些小官小職,放到偏僻之地?”
這話出自燕黨的代表。
“一個二個,倒還罷了,此時境況不似以往,榜單每年怕要添不少雲鹿學子的名字,年復一年,不斷累積,難免有一兩個冒尖的。”
梁黨代表搖頭道。
“諸位,此次雲鹿重返朝堂雖難再遏制,總有地方可以爭一爭的。”孫敏笑道。
“尚書是說那位如今大半京城士子奉之為師的魏安?此人勢頭正洶,怕是不易。”
“宮尚書,怕這怕那,不若自縛雙手,引首就戮,將朝局拱手讓給雲鹿便是。”孫敏對宮珏冷聲道。
他忽然爆發,其餘人有些不自然。
不是來商量個對策的嗎?
怎麼還內訌了?
“諸位,你我往日雖有微詞,今時今日卻該同結一心,否則置先輩百年經營於何地?”
“一個青州出來的泥腿子,三兩句詭辯之說,糊弄了國子監立的老師學生,那是欺負他們不願與小人爭辯!”
“我等應將此子真面目公之於眾,好叫世人知其險惡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