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走向逐漸詭異起來。
金阿婆的筒子樓連帶著這棵聖誕樹,以一種全民玩梗的姿態瘋狂躥紅,沒過多久,#網紅筒子樓#榮登熱搜。
在這場全民狂歡中,無論是從前“民國老奶奶絕美愛情”“世界是草臺班子”,還是“粵韻風華”,還是其他影片,紛紛被翻了出來,熱度節節攀升,博主們紛紛下場。
因為參與面實在是太廣了,紅利平分,陳家嫻反而沒怎麼漲粉。
但這對她而言是個好事。
太多的關注意味著苛求,雖然陳家嫻沒有被過多關注,但——
尋鳳街徹頭徹尾地爆紅出圈。
……具體表現在,現在想和金阿婆的筒子樓合影,需要排長長長隊。
……以及,街坊們沿街兜售的零食飲料白切雞供不應求。
陳家嫻的發小,毛頭,早上賣白切雞美美漲價,當天就被遊客投訴,下午就來了個笑眯眯的政府領導,大手一揮,把毛頭漲的價格按了回去,還按著他的頭給遊客退款。
毛頭語氣很茫然:“……不是,咱們出息了?做零售都做出價格監管了?”
長樂坊景區尚未建成,景區遊客服務中心連夜緊急建成,施遠本人親自調來三班卓秀物業的員工,在筒子樓附近用繩子拉出曲曲彎彎的排隊通道,反覆強調做好安保工作,維持遊客秩序。
“網路熱度就是一陣一陣的。”鬱賁給連軸轉的眾人打氣,“突擊過這幾天,就可以休息了!想想你們的年終獎!”
賺錢雖然開心,但也真的累。
同事們忍不住說:“所以那棵聖誕樹究竟是誰寄給孫伯的?”
“孫伯的家人好多在海外,是他們寄的吧。”
“你們沒吃瓜?那棵樹是買大鑽戒送的!孫伯家人這麼有錢,買大鑽戒?”
“喬木哥,你覺得是誰買的鑽石?”
潘喬木被問到臉上,表情不自然一瞬間:“幹我屁事。”
“喬木哥!你沒吃瓜?”
潘喬木一言不發。
網路的熱度都是一陣一陣的,等熱度過去了,人們自然會遺忘。
潘喬木等了幾天。
……結果,事情不但沒過去,還愈演愈烈。
這場全民玩梗的爆紅被人搬到了海外,他發在聖誕樹評論區裡的舞獅影片和英文辣評在油管上被瘋狂轉發。
……三天後,排隊的人不但沒少,還多出很多老外!
Charles帶著自己的團隊,連夜趕製了一批中英雙語指路牌,融合了打銅、舞獅、粵劇等元素,投放在短短的街道上。
而整日坐在“尋鳳手打銅”店門外叮叮噹噹的孫伯,儼然變成了尋鳳裡活體景觀,成為原住民中繼金阿婆的第二個網紅。
但孫伯沒空開心。
孫伯忙著幹活。
無論他敲多少銅器都秒光。
一把年紀的孫伯被迫領取007限時體驗卡,含淚打工。
網上甚至出現了排隊攻略。
“排隊攻略!大家一定要組隊去!不要單獨去啊!尋鳳裡有兩個要排長隊的專案,一個是網紅筒子樓打卡,還有一個是孫伯手打銅!孫伯打銅的動作慢,所以他的隊要先排!來了就讓男朋友們排上!然後姐妹們可以先去逛逛!逛完再去排筒子樓!等筒子樓這邊拍完了,手打銅應該也拍上了!但每個人和孫伯的合影時間只有半分鐘,所以要提前把姿勢演練好哦!”
手打銅店的銅器銷售一空後,在越城做生意的老外找到陳家嫻,下了幾個海外大訂單。
老外用嫻熟的中文說:“這不比日本的銅壺強?日本的銅壺就是從中國流傳過去的,是伐?”
孫伯立刻高興起來:“可不是!
手工製品在國內不算值錢,可在海外,居然賣出了高價。
陳家嫻看著老外給出的手打銅器高昂單價,發現高昂單價的計量單位還是美金,頓時感覺有點頭暈。
孫伯激動過頭,體力不支,進了一趟醫院以後,終於無奈宣佈:每日限購。
此時,為了開業備下的所有銅器,都徹底賣空了。
陳家嫻累得嗓子啞,周亦行義務過來幫忙。
有人進來,周亦行頭也不抬。後面的架子上什麼都沒擺,客人看見就該走了吧?
誰料,客人猶豫著走過來,問:“我想要那個中號錘紋手打銅壺。”
周亦行說:“嗯?我們沒有了喔。”
客人壓低聲音:“我想當場抱走,要怎麼配貨?1:1?1:1.5?”
周亦行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啊?”
客人窘迫:“啊?對不起,我以為中號比較冷門,可以當天拿。行叭,那我先配貨,你把我加入wishlist,到貨你通知我好嗎?”
配,配貨?
周亦行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櫃檯。
在這個瞬間,她悟了。她覺得自己站在勞力士或愛馬仕的店裡。永遠都沒貨,但永遠都在開門做生意。
SA周亦行心痛地拒絕:“我們中國人打倒了萬惡的封建貴族與大資本家,我們不搞那套階級遊戲。”
客人心痛地說:“唉,那我只好找黃牛了。”
周亦行目瞪口呆。
她發微信給陳家嫻:“陳老闆,你出息了,你知道嗎。你要學著整頓黃牛了。”
陳家嫻根本沒空回她。
不僅僅是陳家嫻。整個越城分公司都為這場猝不及防的爆紅忙亂起來,長樂坊剛剛修好的一百米騎樓街,突然變成了全民專注、遠銷海外的香餑餑。
就在天降業績手忙腳亂的氛圍中,在一個剛剛降過溫的清晨,李卓秀,前來視察了。
……
李卓秀來到越城時,由二兒子李宏舟陪同。
幾個小時以後,關晞就在行業公眾號上看到分析“李太子伴駕”的小道訊息,有圖有真相,煞有介事地分析,在李家三姐弟中,將由宏舟總繼承卓秀集團。
施遠帶著越城公司的全體高層,一大早就等候在公司門口。
車隊抵達地下停車場,施遠親自上前為李卓秀開門。
李卓秀從車裡下來,沒有給施遠任何一個眼神。
此時此刻,即使塗著裸色口紅,西裝領的邊緣墊著亮色絲巾,李卓秀的氣色也並未被提亮。或許因為生病,她的膚色變深了些,但粉底的色號沒有及時更換,所以李卓秀的面孔上,微妙地浮了層白,好像戴了個面具。
張之遙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她的心已經飛走了嗎?
這個念頭從君子怡腦中一閃而過。
張之遙提著李卓秀的包,低調地跟在李卓秀身後,眉眼平淡,刻意落後李宏舟半個身位,但在有需要的時刻,會及時附在李卓秀母子耳邊,輕聲提醒對面是哪位越城公司高層。
君子怡正出神,對上了沈之衍的視線。
他從第二輛車下來,位置僅次於李宏舟。兩人的目光交錯三秒鐘,沈之衍微微頷首,君子怡若無其事地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