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過年

龍國，臘月二十八。

正是天寒地凍的日子。

彼時新年將近，孤兒院的幾間小小的石屋前各掛上了報紙製作的燈籠，迎風搖曳。

林天蹲在一盞燈籠下，全神貫注的製作著小泥人，豆大的汗珠冰涼地劃過臉頰，滴落進早已凍僵的泥土。

將最後一個小泥人給捏成，他小心翼翼捧在懷裡，吃力地抖了抖麻木的腿，僵硬的站起身。

而在一邊，幾個栩栩如生的小人正安靜的躺在斷腳的木椅上。

這些是他為大夥準備的過年禮物。

天還未亮，林天頂著燈籠的微光一刻不停的捏，只為能儘早看見和他一樣的孩子們臉上洋溢笑容。

新年本就應該是歡快的。

收拾著地面的碎屑，林天捂了捂早已凍的青紫麻木的手，對著裂開的口子哈了熱氣，之後接著忙活。

一道瘦弱的身影著急忙慌跑了過來。

“小林哥，外邊有人找你，自稱是你大姐要接你回家過年。”

林天訥然的抬起頭，看著眼前一身黑衣洗得都發了白的姑娘，怔愣在了原地。

大姐，回家過年。

多麼刺眼幾個的字。

他從記事起就生活在孤兒院，直到三年前親生父母意外找上了門。

林元還記得那一日自己與父母在院長屋子裡相認時的場面。

當時的父母滿含熱淚，緊緊擁抱著自己，生怕一鬆手就會再也找不到了。

從那天起，林天離開了孤兒院，跟著親生父母生活。

他本以為有了父母，自己不再是野孩子，從此會更加快樂，不料這卻是一場遭遇二次傷害的悲劇開始。

肖家當時已經有三個女孩，都是林天的親姐姐，即：彩月，若離，玉衡。

還有一個男孩，比林天小几天，是肖父肖母當年在找尋林天無果後，從福利院領養的兒子，取名初升，寓意如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

因為曾有過“痛失”親生孩子的緣故，肖父肖母從小就把這個養子給呵護的無微不至，照顧的樣樣俱全。

就連幾個姐姐對他也是如同眾星捧月，是光靠言語說不出的好！

講的直白點，一家人對他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

儘管林元到肖家當天，肖父肖母也曾信誓旦旦承諾過會像待肖初升一樣對他。

但他知道自己雖是親生的，在他們心裡也始終是比不上從小到大陪伴在身邊毫無血緣的孩子。

正因如此，林元對這個弟弟一直以來都非常遷就忍讓，對幾個姐姐亦是如此，幾乎可以說是卑微到了塵埃裡。

只不過他的一步步妥協換來的卻是肖家人愈發肆意的不將他當回事。

他猶記得最開始自己是住在肖初升的隔壁房間。

每到晚上，掀開床上的被褥都是又冷又溼浸透了水，後來才知道是肖初升看不慣自己偷偷搞得把戲。

林天當時委屈的將此事告知給了大姐，天真的以為對方能一碗水端平，結果卻是他永遠忘不了對方當時冷眼相待的話。

“小弟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向好品德，怎麼會做出你所說的事情！”

從那以後，林天無論多麼委屈，也再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

回想這一切，林天的心中一陣酸楚，本就因為營養不足而削瘦的身子，此刻更是搖搖欲墜。

“小林哥，你怎麼了！”

白雲趕忙上前用自己同樣凍的發紫的手扶穩了林天。

“我沒事。”

林天牽強的扯出一抹笑。

他抬眸朝著孤兒院的門口看去，只見一輛純黑色的奧迪A8停靠在邊，旁邊亭亭玉立著一道穿著毛大衣，身材高挑的倩影。

冬日的暖陽漸起，映在她白皙如玉的臉上卻是透著一層寒氣。

是肖彩月。

他所謂的大姐，之前從沒來過孤兒院看望過自己，可謂是將“同胞血親”之情展現的淋漓盡致！

時隔兩年半，曾經消失了的種種委屈感像是不受控制般的湧了上來。

林元深吸了一口氣，壓制著不知是受冷風而哆嗦的身子，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有事？”

肖彩月沒想到自己這個兩年半不見的弟弟如今居然連稱呼都不願稱呼自己，她的心口好像被人撞了一下。

沉默了有一會，她才不冷不熱的問：“你在問誰？”

“肖家大小姐。”林天不假思索的回答，那語氣就好像是跟再平常不過的人說。

肖彩月的眉頭緊鎖，眼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就因為在這天寒地凍的街上站了幾分鐘而感到煩悶，卻還是壓低著語氣，儘可能的溫柔道，“走，跟大姐回家。”

“回家……”

林天喃喃自語，猛地抬起頭，嘴角似是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在被趕出來的那天就已經不是肖家人了。

那天下午，同樣是寒冬臘月，為防意外，他低著身在小閣樓上點著蠟燭精心為孤兒院的夥伴們製作新年賀卡。

肖初升便是在當時突然推門衝了進來，像個野獸似的胡亂將賀卡給撕成紙屑。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完事還一臉得意的嘴角，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生平第一次打了這個所謂的弟弟。

也是迄今唯一一次。

之後發生的情況他只怕永生難忘！

幾乎全家人都對他表現出了極其大的不滿，

二姐的責備，肖父的滿臉怒容，肖母的惺惺作態，還有眼前這個大姐的麻木不仁！

當天夜裡，林天被憤怒下的肖父狠狠扇了幾個巴掌，打的他是眼冒金星，嘴角溢位血跡和唾沫星子混合的液體，之後宛如拎小雞仔似的扔進了閣樓。

自打那天起直到被攆出肖府，他一直都住在閣樓頂上，聞著悶熱和潮溼的氣味度過了一季。

在這期間，他吃不飽睡不好，也沒有見到有人來看望自己，哪怕是做樣子的都沒有。

這也是他如今身子骨為什麼會這麼弱的緣由。

畢竟被打傷的本就不輕，過後也沒有吃飽飯好好恢復，久而久之就落下了根。

再到後來，家裡失了件很貴重的東西，他們自然而然無可選擇的懷疑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