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殿中。
贏啟正一個人喝酒,這是最新的西風醉。酒入喉中,很是舒服。換做以往,贏啟喝著肯定覺得舒服,然而眼下喝酒卻只是為了消磨時間。
贏啟在等刺殺皇帝的最終結果。
時間一點點流逝,可是如今的贏啟,卻前所未有的感到煎熬。
等待,太慢!
如果皇帝直接被殺死,他是國之儲君,是大秦法定的繼承人,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繼位。即便贏禎作為雍王有權勢,可他才是太子,才是儲君,贏禎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贏啟熬了幾十年,到如今,贏九霄的身體都很好,不見絲毫蒼老姿態。如果不出任何的意外,他這個太子,能否活到贏九霄死,都難以判定。
所以如今能殺了贏九霄,贏啟簡直是期待萬分。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贏啟一直很期待訊息,所以腳步聲傳來的瞬間,他就擱下手中的酒樽,抬頭看去,只見魏懷英急匆匆進入,行禮道:“殿下。”
贏啟神色急切,擺手道:“直接說結果,情況怎麼樣?”
“失敗了!”
魏懷英搖頭嘆息一聲,他稟報道:“李虛求見。”
“請!”
贏啟吩咐一聲。
這一刻,贏啟內心也頗有些煩躁,竟然是失敗。
魏懷英吩咐一聲,緊跟著,李虛邁步進入,他躬身向贏啟揖了一禮,道:“殿下,這次的刺殺,我們低估了贏三的實力。”
“足足三大宗師出手,依舊沒能拿下贏三。轉眼,贏五以及其餘黑冰臺的人介入,最終不得不撤離。好在殿下安排的人,射中了皇帝的臂膀,算是一點意外之喜。”
贏啟的心,撲通撲通跳動了起來,更是緊張。皇帝遭到刺殺,等黑冰臺反應過來後,肯定會瘋狂調查,也可能波及東宮。
李虛繼續道:“當時的刺殺,我們之所以能順利離開,是皇帝受傷。否則,不可能全部順利離開。崑山宗的謝鎮嶽、大禪天的任紅袖,都已經隱藏起來,暫時龜縮。”
“太子安排的箭術高手,卑職向他了解了情況,得知弓箭是抹了毒的。只是弓箭上的毒,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殿下,當時為什麼,不抹上見血封喉的毒藥呢?”
李虛一副恨鐵不成鋼模樣。
如果抹了毒,那麼皇帝中箭,就已經是一具屍體。可是,毒藥的藥性卻不夠,他很是失望。
贏啟道:“百里奇正!”
“在!”
百里奇正躬身進入。
這個人,便是贏啟東宮的箭術教頭,三品箭術高手,只差一步,就能成為箭術宗師。
贏啟問道:“你的弓箭上抹了毒,為什麼不用最烈的毒呢?”
百里奇正道:“回稟太子,第一,臣的箭術在大秦冠絕無雙,不需要藉助毒藥傷人。第二,為了能順利成功,臣已經抹上了些毒藥,更浸泡了金汁;第三,見血封喉的毒藥,不是短時內能製出的,臣突然間就得到訊息刺殺皇帝,倉促下準備,已經是極限。”
“你……”
贏啟聽得一時間啞然。
他聽出來了,百里奇正在箭頭抹毒,都是有些不樂意的。
這是武人的自傲。
魏懷英見狀,他心思一轉,便擺手讓百里奇正退下,立刻道:“殿下,事已至此,再追究這些細枝末節,已經無濟於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們要考慮的,是下一步的安排。”
“東宮已經介入刺殺皇帝,一旦黑冰臺調查起來,即便短時間,查不到東宮,可是隨著事情的推進,絕對能查清楚。”
“畢竟今天的行動,肯定有人落網。所以眼下,要儘快制定應對措施,把接下來的事情安排妥當,這才是當務之急。”
魏懷英很緊張,卻更冷靜。
他清楚該做什麼。
李虛也曾是擔任兵部尚書的人,有足夠的智慧,附和道:“魏洗馬言之有理,當務之急最重要的,是必須促成太子登基。否則,後續無比危險。”
贏啟眼中精光閃爍,他看向李虛,問道:“李尚書,本宮如何登基呢?”
李虛沉聲道:“要登基,先要了解皇帝的情況。太子在宮中,應該是有眼線的。如果皇帝一直昏迷,乃至於無藥可救,事情就更好辦。”
贏啟道:“眼線自然是有的,就看訊息能否傳出來。”
李虛點了點頭。
“太子,急報!”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急匆匆的進入,道:“太子,宮中有訊息送出來。”
贏啟激動道:“呈上來。”
他接過了書信,就迅速的瀏覽,看完後,看向李虛道:“李尚書,父皇的情況,御醫診斷了,說父皇的病情難以根治,除非斬斷手臂。”
“眼下,宮中暫時沒有采取這一策略,父皇已經又昏迷了,是贏三、王棠負責局勢。其餘更多的情況,暫時不知道。宮中已經開始戒嚴,情況愈發的不好打探。”
贏啟道:“李尚書,你認為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李虛道:“這是我們的機會。”
他一下握緊拳頭,道:“太子,在下當務之急,是通知太子一系的官員,所有人立刻到東宮集合,聯袂入宮,以皇帝昏迷難以主持政務為理由,促成太子監國。”
“如今局勢,雍王虎視眈眈,實力也強,皇帝也不曾死去,要一步登基,甚至兵變,都很不容易。畢竟太子,無法掌握禁軍,你要發動政變,必然遭到阻擊。”
“所以,先採取柔和手段,促成太子監國。”
“只要太子拿到了監國的名義,就已經佔據了優勢,下一步就可以掌控皇城,更進一步拿下禁軍大統領蒙衝,讓蒙衝為太子所用。”
“最終,便可以先處死雍王,再以皇帝昏迷不醒為理由登基。”
李虛說道:“這是一步步取勝的辦法,讓人挑不出刺。一切,也是合情合理,天下間也不會有人指責太子。”
贏啟聽到後琢磨一番,看向魏懷英,道:“魏先生,你意下如何?”
魏懷英道:“卑職認為李尚書的安排可行。一方面,這次刺殺,東宮不曾安排人,暫時查不到東宮身上。”
“另一方面,要直接繼位,的確難以辦到。今天敲定太子監國一事,就可以迅速謀劃,出其不意,直接拿下雍王府。”
“好,就這麼辦。”
贏啟見魏懷英也是認同,也就不再多言,迅速安排麾下的人,去通知東宮一系的人,全部到東宮來議事,準備議定策略後一起入宮覲見。
……
林家,書房中。
林豐在看書。
他正在看的書籍,是關於晉國、齊國商業的。因為西風醉的事,肯定和齊國、晉國接觸,所以林豐要摸清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在林豐看書時,房門被推開,高小魚、贏五聯袂進入。
林豐抬頭看去,問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贏五迅速道:“林先生,陛下離開林家後遇刺,手臂中了毒箭,如今陷入昏迷。陛下醒來後傳旨,請你入宮診治。同時,先生手持黑龍令,執掌黑冰臺,負責大小事情。一應事情,請先生先斬後奏,所有人聽從先生的安排。”
說到這裡,贏五又補充道:“贏公,就是陛下。”
林豐早就知道贏九霄的身份,只是眼下一聽到,心中也是一顫。皇帝遇刺,而且是離開了林家後遇刺的。
這是滔天的大事情。
甚至,足以引發整個大秦的動盪。
林豐知道事情急切,站起身,迅速吩咐道:“高小魚,你通知夫人、趙爺爺返回府上,你帶著天龍十八騎,保護林家。”
“喏!”
高小魚立刻回答。
贏五補充道:“林先生,黑冰臺的人,自會護衛林家安全。”
林豐點了點頭,帶著贏五往外走。他一邊走,一邊迅速思考後續該怎麼辦。待來到林家的大門口,林豐看向贏五,詢問道:“贏五,你黑冰臺執掌情報。眼下的第一件事,是禁軍大統領蒙衝,能否信任?”
贏五篤定道:“蒙衝是陛下的絕對心腹,卑職敢保證,他忠於陛下,沒有人能策反。”
林豐繼續道:“咸陽北城外,有三萬黑龍軍駐紮,是專門負責咸陽安全的。黑龍軍的主將上官風華,是太子的人,還是雍王府的人?亦或者,是獨立於外的。”
贏五道:“上官風華,不涉及黨派爭鬥,不偏不倚。”
林豐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眼下我們有四件事。第一,安排黑冰臺的人,通知禁軍大統領蒙衝,立刻入宮掌控皇城。所有人沒有命令,不得進出,嚴禁出入。”
“第二,以陛下口諭的方式,通知城外的上官風華,告訴他沒有陛下的調兵虎符,誰都不能調動黑龍軍。誰前往調兵,殺無赦,黑龍軍禁止調動。”
“第三,安排人通知雍王,即刻入宮覲見。”
“第四,調動黑冰臺的人,徹查陛下遇刺一事。不能因為陛下昏迷,就什麼事情都中止,要迅速調查清楚,以便於後續捉拿。”
林豐迅速吩咐一番。
贏五聽到後,心中對林豐的安排有些疑惑,但卻沒有違背命令,直接喊來跟隨的黑冰臺人員吩咐,分成四路迅速去安排。
等黑冰臺的人離開,贏五和林豐各自騎著一匹馬,徑直往皇城去。
抵達皇城,贏五和林豐下馬聯袂入宮時,贏五才問道:“林先生,我有些疑惑。安排蒙大統領掌控皇城,這能理解。可是,黑龍軍為什麼不能調動?為什麼通知雍王入宮呢?”
林豐快速解釋道:“黑龍軍足足有三萬精銳,雖說你保證,上官風華沒有立場,是忠於陛下的,可是,萬一他暗中偏向誰呢?”
“如果我們傳陛下的口諭,讓他調兵來咸陽城內鎮守,就等於讓他掌控咸陽。到時候,一旦上官風華有任何異樣,我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勒令他不準輕舉妄動,他一動,就必然有了立場有了站隊。”
“這是防備上官風華。”
“如今的局勢,誰都不能相信。尤其城內有蒙衝,足以掌控皇城的局面。所以與其說是安排上官風華,不如說是試探。”
“至於召雍王入宮,是涉及到陛下昏迷,太子肯定會採取行動,甚至帶著百官逼宮。雖說我得了陛下吩咐行事,然而有雍王,更能掣肘太子。”
林豐侃侃而談,顯得很自信。
他相信太子不會坐視不理,甚至皇帝遇刺,太子扮演了什麼角色,尚未可知。
林豐繼續道:“你看著吧,太子很快會帶著人入宮。到時候如果沒有雍王的力量,那就難以掣肘,所以我們當下,要藉助雍王贏禎的力量。”
“之所以選贏禎,不是他無害,是因為他立場,和陛下是一起的。因為雍王贏禎要繼位,太子就是攔在前面的攔路虎。”
“他要繼位,陛下就必須清醒,必須有陛下親自傳召,否則對雍王不利。所以或許贏禎有心思,但在當下,他只能站在陛下一方。”
林豐說道:“即便暫時,不清楚情況。可是我們的敵人,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必然是太子一方。因為陛下駕崩,就是太子得利。”
嘶!!
贏五倒吸一口涼氣。
他看向林豐更是欽佩,不愧是林豐,竟是考慮了這麼多。
實在是厲害!
贏五的內心,更是讚歎。
陛下眼光毒辣啊。
贏五和林豐迅速趕路,朝皇帝休憩的養心殿去。林豐一進入養心殿,贏三、王棠迎了上來,王棠又簡單說了情況,把林豐帶到贏九霄所在的床榻旁。
王棠道:“林豐,你精通醫術,快替陛下診斷一番。”
林豐點了點頭,坐下來拿起贏九霄的左手,仔細診脈。他聽著贏九霄的脈搏好半響後,又仔細檢視舌苔顏色、眼球,以及仔細看了傷口。
王棠問道:“情況怎麼樣?”
林豐道:“雖說有些問題,不過問題不大,我能救回來。”
王棠道:“不需要斬斷臂膀吧?”
“不需要!”
林豐搖了搖頭,說道:“宮中的御醫,是最好的御醫。他們遇到陛下的病情,不是不能救。是這樣的傷勢,他們不敢出手。一旦失敗,他們承擔不起責任,才會這麼說。實際上,是一個個推脫罷了。”
“庸醫!”
王棠厲聲呵斥一聲。
他轉而道:“如今,怎麼救治?”
林豐道:“中毒的傷口,要完全不清理,直接割掉。好在這支弓箭,洞穿了手臂,只有箭桿在手臂中。如果箭頭留在肉裡面,反倒麻煩。”
王棠道:“割掉手臂的肉,陛下能承受嗎?”
林豐道:“我自會讓陛下,感受不到痛覺,這事情王公放心就是。”
“來人!”
林豐吩咐一聲。
“在!”
汪順直接站出來,他躬身道:“老奴汪順,林先生有什麼吩咐?”
林豐說道:“王總管,你去取川烏尖、草烏尖、生南星、生半夏各五錢,胡椒一兩,蟾酥四錢,研製成細末。這事情,你親自盯著,誰都不能假手。”
“老奴這就去。”
汪順急匆匆就離開了。
林豐看向贏三,吩咐道:“贏三大人,再取一罈西風醉,宮中應該有吧?”
“有!”
贏三點頭,轉身就吩咐下去。
林豐靜靜的等待著,他如今要做的,是調製外敷的麻藥散,敷在贏九霄的傷口處,給贏九霄動刀,切掉中箭的患處,斷絕毒藥的繼續擴散。
然後,再調理贏九霄的身體。
畢竟毒藥的藥性不是太強,這樣的小手術,足以保證成功。
關鍵,就在動手術。
這比較麻煩,也是諸多御醫,實際上不敢操作的,可是林豐卻沒有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