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京師！
奉天殿！
朱允熞面帶訝異，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說道：“這些海盜，用得竟然都是大明的火炮？！這怎麼可能！”
彷彿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一般！
表情可謂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而在下方，翟善也是一臉從容，彷彿此事和他全然沒有關係一般！
但其實在心底，翟善卻在時刻做著準備，等著迎接即將到來的風雨！
“殿下，臣仔細檢查過了，這些火炮無論是制式還是威力，都同我大明之前生產的火炮相同！”
“甚至上面還有編號！這一點，絕對不可能造假！只需要查驗一番，便能知道，這些火炮的源頭在何處！”
“私自販賣火炮，而且還是賣給西方國家，這等行徑，簡直是該放千刀萬剮！”
“誅九族也不足以平恨！”
奉天殿內，徐輝祖滿臉怒意，對大明而言，這些人，簡直是罪該萬死！更是對他們這些在在拼殺的將士，極大的迫害！
畢竟，本來他們根本不需要面對這樣的威脅！
儘管雙方的武器威力還存在著差距，但已經不再是無法還手的程度，若是對方第一輪之後沒有逃跑，而是正面碰撞，大明海軍必然會受到一定的傷亡！
甚至，有可能比之前帖木兒帝國一戰的損失還要龐大！
“沒錯，太孫殿下，此事，必須嚴查！”
“否則，不足以平息將士們的怒火！而且，咱們必須要讓那些西方國家付出代價！”
“膽敢偽裝成海盜襲擊我大明海軍，並且想要搶奪我大明的錢財，當真是找死！”
一時間。
奉天殿內，群情激奮。
只是朱允熞心中並沒有被這種情緒所鼓動，而是淡淡的看著下方，心中很是複雜。
朱允熞能明顯的感覺到，如今的大明朝堂滿是浮躁之氣，簡而言之，就是飄了！覺得大明已經天下無敵，容不得一點點的損失！什麼將士的怒火？現在只不過是對方的武器稍微先進了一點，還沒趕上大明的層級，他們就受不了了？
若是有一天，西方國家的火炮，超過了大明的火炮呢？
他們是否也會如此憤怒？還是說會守著自己過去的榮耀不放，死也不肯鬆手？！
明明是新生的帝國，可朱允熞卻隱約聞到了一絲暮氣！
大明這段時間在海外贏的太多，而且也太簡單了！心中已經有了驕橫之心！根本容不得一點損失！
沒錯，現在的大明對其他國家完全就是碾壓的存在，屬於是高科技打冷兵器，暴打原始人！
但朱允熞卻知道，這是因為有他在！
這是因為朱允熞積極發現技術，開啟工業化的成果！或許大明這樣的先發優勢會持續很久！
特別是大明將在朱允熞的發展下，只會一日好過一日！先發優勢將會無比龐大！
可以說，在千百年之內，大明都不可能衰落！
但朱允熞的目光，卻放在了千年之後！而到時候，大明的這一絲暮氣，以及這份傲氣，將會是毀滅大明的原因！
這種心氣，必須要壓一壓！
否則，遲早會出大事！到時候，也就非是大明的問題了，而是整個華夏大地的難關！
所以此刻，朱允熞的心情特別複雜！
因為整個大明的朝堂，對這樣的風氣，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自覺！他們對此感覺完全是理所當然！
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思！
“怎麼？難道沒了堅船利炮，你們海軍就不會打仗了嗎？！”
朱允熞臉色一沉。
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質問道：“有人私自販賣火炮給海外，這件事孤自然會一查到底，但爾等莫非當真以為，這槍炮之利，天下就只我大明獨有？！”
“孤告訴你們！技術就在那裡！天理就在那裡！只要有心人，就能求得到！”
“火炮，並非是我大明獨一份！只是因為我大明去的早！所以早一步研究出了這技術！”
“遲早有一天，別的國家也會有火炮！到時候，難道你們海軍就不打仗了？伱們這些官員，就不敢耀武揚威了？！”
“孤告訴你們！”
“大明會一直領先下去！但誰要是因此而驕傲自大，鬆懈了本領，關鍵時刻不敢拼命，孤絕不輕饒！”
頓時，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有些懵，不知道為何朱允熞大發雷霆，眼下的大明，不是一切都在欣欣向榮？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就算是風平浪靜的海面之下，可能隨時出現暗礁！
為了讓大明這艘船能夠走向最高處，並且綿延千秋萬世，朱允熞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半點也不能出錯！
否則，最後大明必然會因為積重難返，而倒下！畢竟，船越大，就越是難以掉頭！
在場之中，也就只有楊士奇方才體會到了朱允熞的良苦用心，說道：“太孫殿下言之有理。”
“我等不能因為大明一時的強盛而驕傲！”
“儘管大明今日之強盛遠超古之王朝，但正所謂，以史為鏡，可以明得失！”
“昔日唐王朝，也是無比強盛！”
“萬國來朝！”
“可最終不也是化作了一團廢墟？”
“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為錦繡灰！此乃前車之鑑也！不得不防！”
“若是大家不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被掛在城頭，那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聽太孫殿下所說，除去心中傲慢，真正放眼去看世界！”
“就算此刻，大明有資格看低其他國家，也要彎下腰，去真真切切的為大明謀發展！”
“而非是仗著一時的厲害，而驕傲自滿！”
而待楊士奇說完之後，在場的文武百官方才是如夢初醒！原來太孫殿下之所以生氣，乃是因為看出了他們的骨子裡對其他國家的傲慢！
而這種傲慢，日後必然會壞了大事！
朱允熞素來信奉一句話，從戰略上藐視敵人，要看透西方國家的真面目！要看透其他國家對大明的畏懼！以及明白大明先進技術和其他國家之間的代差！
這些都是底氣和自信！
但在戰術上，必須重視敵人！不能因為過於自信，而不肯踏踏實實的去制定戰術！也不能因為雙方的差距過大，就開始大意！
這就不叫自信，而是傲慢了！
現在的大明朝堂，便是瀰漫著一種傲慢之氣！而這，也是朱允熞之所以發怒的原因！
眼見群臣幡然醒悟，朱允熞也便不再多提，而是說道：“去，將繳獲的火炮抬上來。”
“給在場的諸位看看，也讓在場的諸位認一認，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出去的！”
“是誰在通敵賣國！又或者，是誰在翫忽職守！”
朱允熞神情淡漠的揮了揮手，讓門外的護衛走了進來，還抬著一門火炮。
而與此同時。
朱允熞則是隱秘的看了一眼翟善，而翟善頓時心領神會，知道這時候該是自己表演的時候了！
下一刻。
就在火炮被抬上來的瞬間，翟善突然面色蒼白！雙腿止不住的發抖！
似乎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將做了虧心事的人表情演繹得淋漓盡致！讓人看了，便不禁覺得，這件事同他有關！
但旋即，片刻之後，翟善的表情再度變化，又恢復了冷靜！這一切，發生得極為短暫！
必須時刻注意著翟善之人，方才能夠看到！但就在暗中，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盯著翟善！
他的每一個表情，都被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而隨著火炮被抬上來。
奉天殿內，一片譁然，他們並非是沒有見識之輩，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形制分明就是大明的火炮！
而且還不是仿製出來的火炮，這鍛造的水平，分明就是在金陵十八坊中，被鑄造出來的火炮！根本做不了半點假！
因為也就只有金陵十八坊之中，方才能夠有這麼好的加工水平！做出來的火炮，通體光滑，看上去甚至還有一絲光澤！而非是不平整的坑坑窪窪！
這對大明來說倒是簡單，可對於海外的工匠來說，卻是極為困難！因為人的精細程度，總歸是不如機器的！特別是大批次生產的情況下！
那些西方人偽裝成的海盜，所擁有的火炮，絕不是一門或者兩門，都是數量非常龐大！這種情況下，絕對不可能有時間去將表面平整得如此光滑！
所以在場的所有官員根本不需要仔細去看，也能知道，這一定是大明的火炮！更甚至，這火炮內部，還刻有特殊的數字編號！
可以追溯到這火炮生產和售賣的每一步！
“這件事，到底是誰幹的，自己現在出來，孤還可以好好聽他說話。”
“但要是被孤查出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是故意為之，還是一時大意，孤都將嚴加懲處！”
“絕不寬恕！”
朱允熞語氣強硬，而下方，翟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掙扎，似乎是在考慮著，要不要站出去承認是自己做的。
甚至某一刻，翟善的腳都已經跨出去了半步！
只是最後還是收了回來，神色陰沉的等候，似乎是還沒放棄希望，還在盼著找不出自己來。
就讓自己這麼矇混過關了！
但朱允熞卻是知道，翟善其實壓根兒就是在演戲給有心人看而已，他和翟善之間早就溝透過劇本，今日的一切，根本就是朱允熞在自導自演！
為的，就是騙過幕後之人！將翟善打入真正的核心，得到利益集團的名冊！
“怎麼？”
“還不肯出來？非得要孤把你叫出來嗎？”
朱允熞神色惱怒。
說道：“出海司總管，咱大明堂堂的大明海相，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孤早已讓錦衣衛查明，這火炮，分明就是經過你出海司的手，然後賣到海外的！”
“你倒是給孤解釋解釋，這火炮，是怎麼到西方人手裡的？！”
“不！”
“你不用解釋了！來人吶，立刻把翟善給我關押到天牢中去！派錦衣衛，全權負責此事！”
“務必將此事，調查清楚！”
“若是翫忽職守，斬立決！而若是同此事有關，誅其九族！”
一時間，滿朝文武，無不噤聲。
心頭感到沉重的壓力，堂堂大明海相，所有海外之事一手操之！在大明朝堂之內，可謂是權勢滔天的人物！
竟就這麼被朱允熞一句話從天堂打落到了地獄！變為了最渺小的塵埃！
而這，就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朱允熞是儲君，更是現在大明真正意義上的皇帝！只是還沒有登基而已！
翟善頓時雙腿發軟無力。
砰的一聲跪了下來，一時間，失魂落魄，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就這般，木愣愣的被錦衣衛給押去了天牢！
看上去就像是被朱允熞給嚇傻了一樣！
只不過，這一切只是翟善裝出來的罷了！為的就是給自己之後的轉變做鋪墊！逼迫幕後之人現身，來穩住自己！
因為一旦翟善的罪名真的被做實，便定然是難逃一死！只不過是斬首和誅九族的差別而已！而到時候，知道內情的翟善定然會把幕後之人給咬出來！
幕後之人為了不讓翟善將實情說出，必然會現身穩住翟善！並且從此之後，也會更加對翟善深信不疑！
畢竟誰會懷疑一個自己廢了好大力氣救出來的人？
至於對方會不會殺人滅口，翟善自然有辦法保住自己的命，而最簡單的，便是以他的計劃為要挾！如果不救他，他便大肆宣揚，讓朱允熞知道！
讓老朱知道！
而另外一邊，朱允熞之所以讓錦衣衛去查，也是為了方便幕後之人在其中動手腳，畢竟趁著這個機會，朱允熞必然能夠分辨出，錦衣衛到底有沒有問題！
到底還是不是可信！
將翟善關押起來，此舉可謂是一石三鳥！一是能引出幕後之人！二是能試探錦衣衛的忠心！三則是震懾了群臣！
就連翟善這等權柄的大人物，一旦犯了朱允熞的忌諱，觸怒了朱允熞，也一樣會被斬首！
那若是換做其他的官員，是不是也會如此？
殺雞儆猴之下，自然不會再有官員膽敢效仿！這一點，從此刻奉天殿內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朱允熞看著翟善被拖下去那副渾渾噩噩的的表情，心中不覺有些好笑，這翟善的演技倒是不差！
隨後，朱允熞又看向群臣百官，說不定，那幕後之人，就在這些人之中！
“好戲……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