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想著,就滿眼厭惡的看向旁邊的“泥球”主僕。
先不說胖的,他是泰安縣令都不敢說泰安是他家的,這小子居然大言不慚,當真是狗膽包天!
但不等他開口訓斥,泥球先喊了起來。
“大人,我爹是縣丞啊,我是王家最小的兒子,嗚嗚,我不是騙子!讓我爹來,我要見我爹!”
縣令聽他死不悔改,嘴巴這麼硬,就起意讓差役們先來一頓板子。
但突然間腦子裡靈光一閃,好似前幾日喝茶時候,縣丞確實說過家裡幼子回來了。
他遲疑了一下就示意師爺上前,想著是不是去喊縣丞來認一認。
結果,縣丞終於急慌慌趕了過來。
方才動靜鬧得有些大,家裡上街採買的奴僕發現了,趕緊跑回家去報信兒。
縣丞緊趕慢趕,到底還是來晚了,兒子已經上了公堂,今日的事別管是非曲直,王家的臉面是丟定了!
“哎呀,大人,大人!這是出了什麼事,犬子年歲小不懂事,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王縣丞拱手就行禮,開口就喊著誤會,顯見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神槍手也怕豬隊友,更何況泥球公子就是豬隊友裡的戰鬥豬。
他一見到老爹來了,自以為靠山到了,也不管老爹說什麼,幾乎是連滾帶爬過去就抱了老爹的大腿,大聲哭嚎!
“爹,嗚嗚,這些賤民敢打我!爹,給我報仇,殺了他們餵狗!不,他家的作坊賺錢,讓他們把作坊給我賠罪,再殺了他們!”
王縣丞太陽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恨不得一腳把這個蠢兒子踢死!
而一邊的邰三爺還裝作滿臉驚訝的嚷道,“啊,這真是縣丞大人家的公子,不是騙子嗎?不能啊,縣丞大人是官,應該最懂王法啊!怎麼縣丞大人的公子開口閉口就要殺人呢,還來搶我們家的作坊!”
衙門外看熱鬧的村人和閒人們也是議論紛紛。
閒人們是好奇外加幸災樂禍,偷偷閒話兒。
“沒聽說縣丞家裡還有這麼個醜胖的公子啊?”
“聽說一直在南邊讀書,誰知道怎麼突然回來了。”
“縣丞大人應該不缺銀錢啊,怎麼兒子還會出去搶作坊,應該是騙子吧。”
“肯定不是,否則縣丞大人也不能特意趕過來。”
輪到邰家村眾人就是惱怒氣恨,高聲嚷著。
“先前這人就喊著打打殺殺,我還以為是騙子在嚇唬人,沒想到真是官家公子!”
“怪不得那麼狠毒,真是有依仗啊。幸好咱們邰家不好欺負,否則這會兒怕是都被屠村了。”
“官家公子啊,好大的威風!搶我們作坊,還要砍我們的頭,簡直太猖狂了!”
“這幸好是縣丞的公子,要是家裡有一品大官,怕是整個大魏所有人喘口氣都要人家准許呢!”
“那不能吧,大魏是皇上的,多大的官都要聽皇上的!”
王縣丞聽的臉上青青紅紅,心裡恨極了,偏偏又能發火。
他一腳把兒子踢到一邊,努力裝出笑臉,同縣令大人說道,“大人,千萬不要聽我家這小子胡說八道,他在南邊受了驚嚇,得了瘋病。本以為回到家裡能好轉一些,沒想到反倒更嚴重了。
“今日出來走動,居然又鬧出這樣的亂子。我以後一定嚴加看管,不會再讓他驚擾百姓。”
縣令大人也無意為難縣丞,畢竟平日縣丞也算他的左膀右臂,非常得力,年節時候王家的“孝敬”也不少。
這個時候,適當放鬆鬆手,王家領情他也清靜。
於是,他順口應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也算情有可原。以後找個好大夫,好好調養一下。”
“是,是,多謝大人。”王縣丞鬆了一口氣,掃了一眼邰家兩位老爺子,琢磨著怎麼安撫一下,把今日的事徹底揭過去。
他雖然也瞧不起邰家都是泥腿子,但今日自家理虧,無論如何都要放低姿態,說說好話兒。
“二位老爺子,真是抱歉,家裡孩子不懂事,讓你們受驚了。這樣,今日我拿五十兩銀子,置辦一些豬羊米麵,各位回村好好吃頓壓驚酒,權當是我給各位鄉親賠罪了。”
邰老爺子和邰三爺路上早就商量過了,這個泥球兒肯定是縣丞的兒子,今日想把他如何治罪,可能性不大。
但要如何表示邰家不好惹,又不能同縣丞結死仇,就必須把握好這個度。
如今縣丞已經賠罪賠銀子,完全可以見好就收了。
邰老爺子不說話,邰三爺倒是膽怯的又問了一句,“那個……縣丞大人,貴公子說我們家偷了他從南邊帶來的新奇針法,這話應該不作數了吧?我們的作坊也不會被收走吧?您……以後不會給我們邰家人穿小鞋兒吧,我們真不知道這是您家公子,畢竟誰也想不到一個貴公子會看得上老百姓手裡的仨瓜倆棗兒?”
王縣丞神色很尷尬,別管心裡怎麼想,他嘴上可是應的痛快,“老人家,你們放心。今日這事是我們家的不是,賠罪都來不及呢,怎麼會再給你們找麻煩。改日,改日我一定再登門致歉。”
邰三爺這才放了心,拉起老兄弟,歡喜嚷著,“太好了,老六。咱家的作坊保住了,族人們不用愁以後的營生了。官老爺也沒生氣,咱們也不用被砍頭了!”
邰老爺子點頭,兩人一起給縣老爺行禮。
“多謝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
縣令大人擺擺手,就要起身回去後衙。
事情到這裡,也就算圓滿結局了。
但泥球公子不肯下場啊,一定要給自己加戲。
他高聲喊著,分外的委屈和理直氣壯。
“不行,不行!這些賤民就是偷了東西!王五說了,那針法是伺候我的婆子祖傳的,被這些賤民偷學去了!
“王五帶著婆子要同這些賤民對證,看看針法是不是一樣,他們死活不同意!他們就是心虛!爹,把他們抓起來,他們就是小偷!”
王五?
祖傳針法的婆子?
王縣丞恨得咬牙,這話也就蠢兒子相信!
說不得就是王五和伺候的婆子們串通,哄騙兒子去搶邰家的羊絨作坊。
若是邰家害怕,兒子得了作坊,就是這幾個狗奴才說了算,從中漁利。
偏偏邰家都是頭鐵的,死活不肯受欺負,這才鬧出來。
然後又有蠢兒子頂在前邊,有他這個冤大頭爹低三下四收拾爛攤子……
這哪裡是奴僕,就是心懷鬼胎的仇人!
王縣丞的目光幾乎變成了刀子,扎的自家奴僕滿身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