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過去,謝石安嘴裡發澀,臉上也沒了笑意。只是看著窗外的大雨,白茫茫一片地發呆。
鎮國公一系,原是前朝大梁的武將,因軍功封爵,駐守北疆。傳到謝石安曾祖父一輩,就是最後一代定北侯。
大梁建國一百六十餘年,明君名臣良將無數。只可惜到了文帝一朝,看似中興,卻危機四伏。文帝在位良久,多子多孫,只是嫡出的太子卻體弱多病。
文帝屢有廢嫡立賢之意,卻遲遲沒有行動。文帝諸子,風姿奪目,文武雙全,出眾者也有數人。
文帝猶豫不決,皇后卻不得不動,四下聯絡武將,以保太子無恙。外戚藉此得勢,武將也因此壯大,雖然得以和諸王抗衡,卻埋下了禍國的源頭。
此後太子繼位,是為恭帝。恭帝體弱多病,政事多由後宮和宦官處理。外戚宦官一向是亂政根源,再加上諸王勢大,武將有兵。
恭帝一朝,自此兵亂無數,不是諸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除宦官,就是武將打著殺小人的名義除外戚。一來二去,外戚和宦官式微,可諸侯列王的權力,卻日益強大,隱約可與朝廷抗衡。
之後,恭帝病死,少帝繼位。主幼母壯,皇后一族又與太后一族爭權奪利,外戚此起彼伏,硬生生把這賀家王朝,攪和的七零八落。
之後諸侯並起,經哀帝,殤帝兩朝,賀家一朝,終究亡於周家之手。周家太祖得了天下,建了大楚。到如今,也已經是第三代皇帝肅宗了。
謝家原是前朝大梁的定北侯,謝風審時度勢,棄暗投明,成了太祖的左右臂膀。開國之後,太祖要給謝家封王。謝風力辭,最終得了個鎮國公的封號。
之後謝風亡故,謝石安的祖父謝克定做了鎮國公,常年駐守北疆。除去皇帝有召,從不踏足京城。
而長房大伯謝楠,從十二歲起,也常駐北疆。只是將在外,妻子兒女卻得駐守京城,以安君心。所以,長房和二房的孩子,自小都在京城長大。
到了謝石安一代,前朝大梁的事,早已經灰飛煙滅,了無蹤跡了。
只是英王登基之後,才放出生母是賀家女兒的訊息,總讓謝石安有些狐疑。太祖的皇后即為賀家女兒,雖然此後宮妃嬪不再出自賀家,卻也不是什麼非藏不可的身世秘密。
繼位一事,本與英王無關,他是太宗么兒,和肅宗的太子差不多年紀。長兄為帝,他一個少年皇子,封個親王郡王也就是了。
這樣的身份地位,覬覦皇位可以理解,卻不知道英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謀劃的。竟然在而立之年,就能逼宮肅宗,囚禁太子。這樣的勢力,若不是從小開始培養,如何能壯大到這個程度。
等英王登基,傳出英王生母為賀家女兒的時候,謝石安已經開始起疑,莫非,英王身後,還有賀家的勢力作怪。否則,如何解釋他的勢力,無人知曉之間,竟然能奪了肅宗父子的天下。
所以,這次潘知遠去山東,謝石安就想探探賀家僅剩的東海王。
太祖娶了前朝河間王的女兒為妻,建國之後,又因賀皇后的緣故,留了河間王一系,封了東海王。只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後河間王的後裔雖然為東海王,實際上卻是大楚的囚徒,留著彰顯太祖的仁厚善德。
東海王原是賀皇后的么弟,卻一向體弱多病。太祖駕崩之時,這第一代的東海王也隨之而去。之後太宗繼位,又封了賀皇后的侄子為第二代的東海王。
這第二任的東海王智力不足,有些瘋癲之狀。為了東海王府的體面,這第二代東海王極少露面,一直困在王府。在子嗣上面,就更是不足了。只王妃得了一個世子,其餘姬妾皆無所出。
太宗在位的時候,第二代東海王病逝,幼年世子繼位為第三任東海王。只是世子也多病,七八歲時夭折了。
為了賀家傳承,太宗又從賀家旁支選了個與世子同齡的小兒,做了現任的東海王。而今,這第四任東海王,也已經十二歲了。
謝石安琢磨著,若是英王奪位的勢力與賀家有關,這個碩果僅存的東海王身上,也必定有些秘密。
前世也是如此,太宗晚年,東海王一系斷在第三代。世子幼年繼位為王,七八歲而亡。之後的第四代,雖然姓賀,可與前朝大梁的賀家,已經遠的不能再遠。
東海王三代而亡,之後的英王卻突然冒出個賀家生母。
謝石安覺得,那生母,必定與東海王有關。所以此行,謝石安就想打聽一下,賀家是否曾經有過遠嫁的女兒。
按英王的年紀來算,這女子應該是第二代東海王的姐妹。若是有這麼一個人,循跡追究下去,說不定能斷了英王的羽翼,免去鎮國公府的滅門之禍。
謝石安前世就已經遁入空門,今生就更無俗世的眷戀。前世祖父謝克定和長房一支全軍覆沒,馬革裹屍,說起來也不過是史書上的寥寥幾字。若是搭配前朝史冊來看,謝家終究配不上一個忠字,何苦為天子守國門呢。
父親謝松就比較看得開,在朝堂之上找了出路,坐了兵部尚書的位置,可攻可守,進退相宜。只是,最後也逃不過帝王雷霆之怒,撤職回家,惶惶不可終日,最後憂慮交加而死。
所以,謝石安前世雖有才學,卻不想售於帝王家,習武不願守國門,學文不願開太平。最後只在**廝混,得了個薄倖三郎的諢名。
原以為那樣糊塗一世,或許能保謝家幾人的性命。即使丟了鎮國公的封號,子孫也不用繼續戰死沙場。安樂平安,也是一生。
誰知道,二房的謝輕塵也有功利之心,暗中投靠英王。而謝輕塵的妹妹謝飛雪,更是一見英王誤了終身。為他所用,最後又被扣上一個謀殺的罪名,連累謝家上下。
謝石安苦苦儲存的最後一點實力,也因此全軍覆沒。前世他萬事被動,只求脫開鎮國公府的大名,避開皇家的恩威。最後還是脫不了身,生為謝家人一天,終究到死,還是謝家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