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是公輸子傳人,只是因緣巧合,曾見過公輸一脈留下的殘文。”
趙佗面對呂鈞,不敢託大,忙將之前的說辭又複述了一遍。
“公輸子善機巧,就連子墨子亦常常讚歎。可恨吾等無緣見公輸子遺文,否則必受益匪淺。”
呂鈞連連惋惜,因為趙佗說那些殘文已經失落於戰亂中,不知流落何處。
聽到師長稱讚公輸子,年齡剛過二十的趙紀不服了,他嗤笑道:“夫子何必惋惜,那公輸子雖然號稱技藝高超,但其攻城推演,還不是被子墨子擊敗,依我看亦不過如此。至於這百將說是能造出發射百斤巨石,還能攻克薊城的器械,我看定是在說大話,若真有那種東西,為什麼我墨家經典從未有過記載。”
說完,趙紀瞪著趙佗,特別是趙佗頭上代表不更爵位的板冠。
趙佗還沒說話,身後的黑臀已勃然大怒。
他大叫道:“豎子口排矢氣!”
“我家百將既然說能造出來,那就是能造出來,你若是不懂,就閉上你的嘴。”
趙佗回頭斥道:“黑臀閉嘴。”
“哦。”
黑臀對著趙紀呲了呲牙,嚇得對方往後退了一步,這才住了嘴。
趙佗向兩位墨者賠禮道:“士卒出身鄉鄙,不懂規矩,還請見諒。”
“無妨,都是我這弟子妄言引起。”
呂鈞態度很好,亦對自家弟子教育道:“孺子口出妄言了。我墨家經典有載,公輸子曾削竹木為鵲,成而飛天,三日不下,此術可稱鬼斧神工。你不知天地高厚,怎敢在此妄自尊大。”
趙佗聽得點頭,魯班的手藝確實高超。能製作出飛在天上三日不落的木鵲,也不知道是咋弄出來的。
所以趙佗之前為發明找理由時,首先想到的就是魯班。
相比於墨子的開宗立派,傳了一大堆弟子後人。
魯班就是個純粹的工匠,他一心沉醉於發明創造,搞出各種好東西,但身後到底有沒有留下傳承,卻無人可知。
誰也說不清楚,這就給了趙佗一個見縫插針的機會。
“夫子說的是,小子知錯。”
趙紀雖然不忿,但還是低下腦袋,不敢再辯言。
呂鈞這才朝趙佗拱手道:“弟子胡言亂語,倒是讓趙百將見笑了。百將說曾見過公輸殘文上有拋射百斤巨石,且能攻克堅城的器械,如何建造還請百將指點。”
話到這裡,呂鈞雙眼火熱的盯著趙佗。
作為秦墨傳人,呂鈞不在乎什麼老少尊卑,他所渴求的唯有科技。
“呂先生勿急,待我先看一看軍中的投石器械,再做思慮。”
趙佗拱手說道。
呂鈞雖然心癢難耐,但趙佗這麼說,他倒也不好再追問,只能伸手道:“請。”
兩位墨者帶路,卻沒有帶趙佗進入工匠營深處,反倒往面對城牆的方向走去。
因為這時代的投石機有致命的缺陷,就是非常的笨重,必須搭設在固定的地方,難以移動,所以只在城牆前面有,營中反倒沒有。
今日不歸東營主攻,城牆前倒是一片平靜,趙佗很快就見到了這時代的投石器械。
投石機這東西,在先秦時代的戰爭中並非主流器械,只是作為攻城時候的輔助之用,大多是臨時製造,沒有一定的規範。
一直要到宋代,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這種重型兵器才開始成為軍隊的常備武器。
所以秦軍制造出來的投石機數量並不多,只是用在攻城之前的火力壓制,恐嚇守城士兵上,真到攻城時候,還是雲梯、樓車、轒轀這些老夥計比較有效。
趙佗認真觀察,發現這時代的投石機就是在一個木架上橫設一軸,軸的中間穿過一根具有韌性的長木杆,作為投石機的砲杆。在砲杆的一端設定了一個類似匙狀的皮窠(kē),在砲杆的另一端則結上幾十條繩索。
到了拋射的時候,士卒們將石塊(砲彈)放入皮窠內,然後很多人各自拉拽一條繩索,只聽指揮者一聲令下,拉拽繩索計程車卒一齊用力猛拉,利用槓桿原理和離心力的作用,把皮窠內的砲彈拋向目標。
這種投石機是一種利用了槓桿原理的器械,能將飛石射出兩百步外,一旦擊中士卒,哪怕再堅固的甲冑都無法抵擋住。
但同樣,這種武器也有很大的缺陷。
因為是使用人力拉拽發射,導致如果需要發射重型石彈的時候,往往需要大量的人力。
哪怕是到了後世投石機發展最為鼎盛的宋代,想要拋射出二十五斤重的石塊,都需要上百人拉拽才行,若是石塊的重量增加,需要的人手也會大幅度增長。
而且因為投石機的操縱者眾多,往往需要幾十上百人,相互之間就很難有效配合,使得投擲出來的砲彈很難擊中想要攻擊的目標,往往是指前打後,指東打西。
精確度一出問題,就讓這東西變得更加雞肋起來,所以在攻城戰中只能作為輔助,無法挑大樑。
圍繞著幾架投石機轉了一圈,趙佗對這種攻城器械有了更加直觀的瞭解,越發自信起來。
見眼前的少年百將露出笑容,呂鈞忍不住問道:“敢問百將所要製作的,能發百斤巨石的器械是何種模樣,莫非是想要增加拉拽繩索計程車卒,以達到更強的力道?”
早已忍耐多時的趙紀憋不住了,他年輕氣盛,順著自家夫子的話說道:“若只是增加拉拽的人手,發射百斤巨石,怕不是要五百人方可。而且那繩索木料可不一定能夠撐住,就算真能夠撐得住,這種重量的石塊也射不了多遠,最多三十步就是最遠距離,根本別想著攻克薊城。”
趙紀冷笑,畢竟這百將說的可是要攻破薊城城牆。
先不說能不能製造出來,就算製造出來了,那點距離怎麼攻城?
在他眼中,這種想法,如同胡言亂語。
光是想想,就感覺不可能。
面對質疑,趙佗微微一笑。
“非也。”
“我不僅不會增加士卒的數量,還要對人數進行削減。”
“別說五百人。就是給我一百人,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