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盤上,有血流滴答之聲。
溫嶺睜開了眼,牙關還在緊咬,嘴唇哆嗦不停。
他本該出去,和老大並肩戰鬥。
但老大一再叮嚀囑,讓他裝死。
一切交給他。
對方掌掌生風,拳拳到肉,溫嶺分不出他們的層次,到想來最厲害的大概是特工級的吧。這也是聶良舟給他們提供的資訊。
老大怎麼打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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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的頂部山體間,兩側近山間,埋伏著一個個便衣人。
聶良舟拿著高倍望遠鏡,望著隧道口以命相搏、全然不顧自己生命,渾身浴血卻依然戰鬥的男人。
謝衍,真男人!
“聶隊長,再不出手我家老大……”
要完蛋了。
如風的話,嚥了下去,他眼睛通紅,眼底含著淚。
這是既定的策略,甕中捉鱉,也是謝衍的要求。他千叮嚀萬囑咐,只要留一口氣,只要他不死,儘量拖延警方出現的時間。
然,為了不打草驚蛇,警隊這邊與現場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如何把握準這個時機?如果謝衍掛了,聶良舟也得玩完。
他是跨省作業,又在帝京,頂著巨大的壓力。
“不能再等了,準備救援。”
他身旁,伏在他身邊的舒炎,摁住了他的手,沉默、冷靜甚至冷漠。“再等一等。”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聶良舟壓著嗓子問。“如果我沒記錯,你們舒家可與謝家有過節,你和謝先生,哼哼,情敵吧?”
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想,這豈不是趁機坑死情敵的好時機?
舒炎緊抿著唇,拉成一條線。他的內心並不如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無所在乎。“我倒是希望和他做情敵?可情人在何處?”
只要情人出現,只要她還活著,好好的活著,舒炎便是與謝衍一直爭下去、鬥下去又何妨?
他們兩個立場不同,可在一點上高度統一,那就是換回他們共同深愛的姑娘。
聶良舟無法理解。
但他沒有動。他看了眼手錶,開啟倒計時。“最後三分鐘,不管結果如何,我們不能將謝先生置之不理。”
時間,在這一刻有了不同意義。
然而,時間的流速,又是那麼漫長。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都是生機的流失,每一秒,謝衍都想死。
“嫋嫋,你還不出來嗎?嫋嫋,我以自身為誘餌,置身於生死之間,還不能交換你的短暫現身嗎?”
謝衍機械地防禦著,身上傳來骨節錯位的聲音,血流如注的聲音,以及萬念俱灰的聲音。
“就這樣死了吧,也解脫了。”
一個蒙面人拳頭相加,眼看要落到謝衍的頭上,溫嶺衝了出來,用自己的身軀,擋在了謝衍的身前。
“老大!”
謝衍艱難的笑:“不是讓你……藏好了嗎?”
溫嶺嘩嘩流淚,說不出話。
幾個蒙面人失去了耐心,他們浪費了太多時間。這裡隨時都有車輛經過,到時候……
不對,戰鬥至今已將近十分鐘,為什麼除了第一輛車,再沒有車經過。
一個高個的蒙面人,揚手,說了一句浪國語。大意是一分鐘結束戰鬥。
然而下一刻,謝衍苦苦守著的車門,裂開了。
在所有人沒看到的地方,琵琶盒裡有無數光點溢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成實質,踹開了車門。
嫋嫋!
“謝衍!”看著他雪白頭髮,渾身沒有一處完好的模樣,嫋嫋眼中射出了滔天的狠意。這狠意隨著他秀氣的拳頭打出。臨近的一個男人,被踢出去了七八米。
隨後,便是警鈴聲響起,迴盪在山谷。
成了!
如風、薄烈一馬當先,聶良舟帶著人,持著槍,從隧道頂,從山間聚攏過來。
嫋嫋知道,當警隊來時,接下來就該交給他們了。
但,怎麼甘心?
他們加諸於謝衍身上的每一處傷,她都要討回來。
八秒甚至更短的時間。
嫋嫋爆發出了全部的戰鬥力,以雷霆之勢橫掃千軍。
那幾個蒙面人,久攻不下,子彈又沒了,本已失去耐心。又聽得警鈴之聲,只想撤退,再無鬥志。
如此心態,只有被嫋嫋暴奏的份。
近身肉搏之際,嫋嫋探出手,抓住了一個人的面罩。
刺啦,面罩破碎。
露出一張大西洲人的臉。
“金獅玫瑰人?”她問。
如果舒炎看到,就會認出這是弗蘭基。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腿部已經中了槍,跪倒。
聶良舟和如風的人,到了。
嫋嫋轉身,一躍已到了謝衍的身邊。
她的手抬起,輕撫謝衍染了血的臉頰,只一聲“阿衍”,就哽咽了。
心如刀割。
穿越千年,她心如止水地面對一切,但此刻,切切實實感覺到疼痛。
像是她的骨、她的血,受到了傷害。
溫嶺退後三步,將空間讓給他們。
“嫋嫋……”謝衍已經精疲力盡,眼睛快要睜不開,但嘴角噙著笑意,“我,賭贏了,終於等到你了。”
說著,他倒在嫋嫋懷裡,下巴搭著她的肩窩。
這柔軟的美好,終於回來了。
喧囂的世界,靜止了。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警方的聲音,夾雜著其他的聲音。
“抓住了,帶走!”
“終於將這些喪心病狂的一網打盡。”
“嫋嫋,你,還好嗎?”
嫋嫋不說話,她好什麼?她抱著的身體沒有了知覺。難道她回來了,就是為了送走他嗎?
淚水,徹底迷糊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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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被送到了帝京昊軒醫院,同來的還有溫嶺,他也受了傷,只是沒那麼嚴重。
聶良舟和舒炎陪同在門外,向她解釋:“這次行動,本就是謝先生以自己為誘餌,針對這個跨境文物盜竊團伙實施的計劃。他穿了防彈衣,還背了很多血袋,所以你看到的血,未必是他的。不要擔心,謝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嫋嫋的捲翹睫毛,還掛著一滴晶瑩,她驀然,“防彈衣能抵擋住四個人的輪番攻擊嗎?防彈衣遮不住的地方怎麼辦?他是血肉之軀,你們眼睜睜看著他受傷,卻始終無動於衷嗎?”
對此,聶良舟和舒炎有苦說不出,他們要怎麼告訴嫋嫋,這都是計劃的一環。
謝衍將自己置之死地,只為了助力嫋嫋掙脫畫的束縛,回到人間。
他們彼此相愛,彼此為對方考慮。卻落得個遍體鱗傷的結局。
這時醫生出來了,“謝先生已經脫離危險了。”
“哦,謝天謝地。”嫋嫋雙手合十。她不信這些,但此時,她願意用自己的命,換謝衍的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