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練完畢,商陸就要帶上三娘回鄉。出門的時候,他特地換上了捕快服。
並不是商陸想要炫耀自己捕快的身份,而是要避免鄉里人說閒話。
鄉里有的是好嚼舌之人,若是穿著便裝回去,恐怕立刻就會傳出謠言,說他商陸慘遭撤職,甚至還會傳出他是犯了事,要跑路落草。
之前商陸“死而復生”時,鄉里就有不少人在傳,說他是被惡鬼奪舍。
這事兒一度鬧得沸沸揚揚,把縣裡的巫祝都給驚動,專程過來了一趟,方才平息謠言。
當然,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倒不算是謠言。
商陸對於鄉里傳的謠言可以不在乎,但是父母難免擔驚受怕,所以還是換上捕快服比較好。
換好衣服,帶上牛尾刀,將油紙傘放進傘兜,挎背在肩上。商陸又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遺漏,方才走出家門。
他一走,院子立刻變的陰冷黑暗,散發出“鬼宅”的可怕氣息。
商陸還沒走出縣城,便看見了一隊巡邏的捕快迎面走來。
都是同僚,見到了自然是要打個招呼的。
巧的是,孫英也在這支隊伍裡。
看到商陸又出了門,孫英忍不住暗皺眉頭,但是很快掩飾了過去。
打過招呼後,他假惺惺的關懷:“商陸,你不在家休息,這是要去哪?”
“有點事,回鄉下老家一趟。”商陸如實回答,好似不知道孫英在背後搞了什麼鬼。
孫英心頭一動,暗道肯定是黑風幫的威脅起到了效果,擾亂了商陸的心,讓他靜不下來。
否則馬上就要績考,商陸不抓緊時間想辦法恢復實力,回鄉下老家做什麼?
肯定是怕黑風幫的人騷擾他父母,要趕回去看看。
孫英巴不得黑風幫的人能夠將商陸父母揍一頓,好讓商陸徹底心亂。
但在表面上,他還是裝出了一副關懷同僚的模樣,點頭道:“回去散散心也好,說不定就能找到恢復修為的辦法。”
“承你吉言。”商陸拱了拱手,看著孫英,認真地說:“要是我能恢復修為,透過績考,一定請你喝酒。”
孫英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乾笑了兩聲道:“哈哈哈,好,我可就等著喝你這杯酒了。”
直到商陸告辭離開後,他眼底方才閃過一道恨意,瞪著商陸的背影,怨毒的想著:
“請我喝酒?哼,還是我請你吧。等你死了,我定會到伱墳頭,撒泡尿給你當酒喝。”
不知道是受悶熱天氣的影響,還是積怨成仇,孫英對商陸的恨意竟是在不斷滋長。
他正想著,商陸突然轉過身來,可是把他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不小心將心裡話說出了口。
好在商陸只是朝著他們揮了揮手道別,隨即便轉過身,往城外繼續走。
但孫英不知道的是,商陸一邊走,一邊在小聲地嘀咕:
“我就知道,這貨表面上假惺惺,背後肯定是在詛咒……我先嚇嚇他,等恢復了實力,再來慢慢與他算賬。”
被商陸挎揹著的油紙傘,輕輕晃動,用傘頭拍打了他幾下。
就像是有人對他的淘氣行為,感到既好氣又無奈。
商陸老家在洛水縣南邊的雙桂村,據說是因為村裡面有兩棵大桂樹而得名。
這個名字單拎出來,不覺得有什麼好,可要是與周圍那些叫做“母豬村”、“馬桶寨”、“奈頭山”等等奇葩名字的村寨相比,就顯得高雅與好聽了。
出了縣城,商陸沿著官道一路往南走。
兩個多月前,在商陸剛剛“起死回生”,穿越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是寒冬臘月。氣候寒冷不說,天地間還是一片荒蕪蕭瑟、了無生機的景象。
而現在,冬去春來,萬物復甦。放眼望去,看到的盡是勃勃生機!
這般變化,倒是與商陸的身體和心境,意外的貼合。
商陸趕著路,嘴裡面也沒有閒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彷彿不是回鄉,而是帶著新婚老婆春遊踏青,有說不完的話:
“三娘你看,真的是春天來了,樹上的新綠都多起來了。”
“這太陽也不烈啊,為什麼天氣這般悶熱?三娘你是不是怕太陽?在傘裡還好吧,會不會被陽光傷到?”
“哇,這根棍子好直,我要帶回去收藏。”
“三娘快看,這片地裡好多的小花,真漂亮……”
商陸一頭鑽進了路邊的草叢,摘下了一朵最漂亮的小黃花,插在了傘把上。
小黃花在傘把上隨風輕輕舞動,格外的好看。
這一回,油紙傘沒有再嗔怪的用傘頭拍打他,反倒是有一股清風在商陸身邊吹起,將他鑽草叢沾到的雜草灰塵輕輕吹走。
就像是有一雙手,在溫柔的幫他整理衣衫,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對小黃花的喜歡。
雙桂村距離洛水縣城,大約是五十多里路。
因為有佳人作伴,商陸走的不僅不無聊,還很開心。
到了雙桂村,商陸遠遠就看見了幾個在自家田地旁邊打轉的黑風幫幫眾。
“還真是跑來騷擾我父母了!”
商陸眼底閃過一道寒芒,手也放在了刀柄上。
他雖是魂穿,但也繼承了原身的記憶。
更不要說在剛復活的那段時間裡,他行動不便,除了三娘,便是父母任勞任怨的照顧,端屎端尿沒有半點怨言。
親人的感情,早已重新建起。
要是父母出了事,他定要殺了這幾個黑風幫的人。
好在很快的,商陸就看見了在田地裡面耕作的父母。
確定父母無恙後,商陸才慢慢鬆開刀柄,收起殺意。
那幾個黑風幫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剛剛在鬼門關上浪了一圈,瞧見商陸來了,也並不著急。
一方面,是他們暫時還沒有對商陸的父母做什麼。
另外一方面,則是他們聽說了績考的事,都認為商陸這個捕快當不長久。
沒了修為,又丟了捕快這身皮,商陸就是個廢人,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還怕他個屁。
“爹、娘,我回來了。”
商陸沒有理睬那幾個黑風幫幫眾,徑直來到父母耕作的田邊,大聲招呼了一句,脫去靴子撩起褲腳,就跳下田去幫忙。
牛尾刀也被他扔在了田埂邊上,不怕有人來偷,只是將油紙傘繼續揹著,捨不得放下。
“陸兒,你怎麼回來了?”
田裡,正在用力拉犁的商明秋,與扶著犁杖的吳桂芝,聞聲齊齊抬頭,都很驚訝。
“我最近沒有差事,正好回來看看你們。”
說話間,商陸來到了老爹身邊,伸手要取他肩上的套繩,代替他拉犁。
商陸他們家沒有牛。在雙桂村,有牛的就只有那麼一兩個大戶人家。其餘人家在耕田的時節,要麼是湊錢借牛,要麼就是純靠人力。
見商陸要替自己,商明秋還不願意。
“還是我來吧,你傷都沒有好利索,別給加重了。”
“給我吧,這點活,我還是能做的。”
商陸直接把套繩奪了過來,搭在肩頭,穩住腰身,腳下發力,拉著犁杖耕田。
因為黑風幫的人就在旁邊,商陸沒有拿出他現在的真實水平,只用了普通人的力氣,免得被瞧出破綻。
商明秋想要搶回套繩,但是沒有成功,只能去搶了老伴兒吳桂芝手裡扶著的犁杖,讓孩兒他媽休息一下。
商陸在前面撲哧撲哧的拉著犁,頭也不抬的問:“那幾個黑風幫的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商明秋拿肩上搭著的汗巾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回答道:“昨天下午就來了,一直在咱們的田邊打轉。”
“沒對你們做什麼吧?”商陸又問,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沒有。”商明秋搖頭。
吳桂芝冷哼:“他們是沒有對我們做什麼,但是把來看田的買家全都給轟走了。”
黑風幫的人把看田的買家轟走,顯然是不想商陸他們家賣田。
用銀錢還賬,清楚明白,難做手腳。可要是拿田地抵賬,操作的空間就大了,能把良田折算成劣田的價。
到時候,商陸他們家的祖田全部填進去,都不夠還債的。
黑風幫正是靠著這一套手段,在洛水縣裡兼併了大量土地,搞的不少人傾家蕩產。
而現在,黑風幫將這個手段,用到了商陸的頭上。
商陸在心裡面記下了這筆賬。
同時他回頭,看向父母,問道:“你們怎麼突然想到要賣田?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