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不能去想,身體的感覺亦是如此。
馮幽草原本沒有感受到飢餓,現在想到了,便頭暈眼花,喉嚨冒煙。
到了後來,她不再乞求馮晚晴放了她,而是要一碗水、一碗飯。
可是依然沒有人理她,她甚至懷疑,馮晚晴和霍譽已經忘記還有她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就在這時,她忽然聞到了一陣香味,她吸吸鼻子,那是紅燒肉的味道,沒錯,是紅燒肉!
明明是密不透風暗無天日的暗室,空氣裡卻飄蕩著紅燒肉的味道,馮幽草沒有去細想這香味是從哪裡傳進來的,她只是用力的呼吸著這好聞的味道,她太餓了,太餓了。
紅燒肉的香味漸漸散去,密室裡重又恢復如常,又是那該死的鹹腥之氣,和那個小島上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想到那個小島,馮幽草嚇了一跳,馮晚晴為了報復她,該不會是把她也送到了那個島上吧。
不會是那個小島,那樣可怕的地方,馮晚晴既然逃出來,絕不會還想回去。
任何從那個小島上離開的人,都不會想要回去,她便是如此。
不是小島,那麼就是漁船?
馮幽草更加害怕,馮晚晴要把她送到哪裡去?
“我說,我全都說!我全都說,霍譽,我要見霍譽!”
她要見霍譽!
相對於馮晚晴,馮幽草更願意面對霍譽。
一直以來,霍譽對她都很尊敬,那是從裡到外的尊敬,不像明氏那個死丫頭,嘴上一套,心裡又是一套。
而馮晚晴,算了,馮幽草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她!
不知道又喊了多久,就在馮幽草以為不會有人搭理她的時候,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微末的光亮也會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馮幽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待她重新睜開眼睛時,那絲光亮沒有了,四周重又恢復了黑暗。
她很失望,她以為她能站到陽光下。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渴望陽光,渴望光明。
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馮晚晴,沒錯,就是馮晚晴,那天假模假樣來見她的姨太太!
“姐,聽說你找霍譽?”
馮幽草看向聲音的發向,什麼都看不到,依然是一片漆黑。
“我不找你,我找霍譽,你讓霍譽來見我,他不是給朝廷做事嗎?我告訴他一件事,能讓他升官發財的事。”
馮晚晴格格嬌笑,這笑聲在馮幽草聽來無比刺耳,已經是人到中年的半老徐娘了,竟然還能笑得如同二八少女。
歲月竟然如此厚待這個該死的女人,在小島上吃了那麼多的苦,她不但還活著,而且居然比自己還年輕。
“你笑什麼?”馮幽草咬牙切齒。
“笑你蠢啊,你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可知道就在你被抓的那天,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馮晚晴說話的聲音裡都能聽出笑意。
“發生了什麼事?”馮幽草的心沉了下去,她還記得那天的事,那天的確是很不對勁,她原是想去蘇州街的,可是福星說馬掌壞了,要等釘馬掌的過來,但她沒能等到那馬掌釘好,卻等到了馮晚晴。
“那我就一一告訴你吧。趙記繡坊被查封,那位嫁到周侍郎家做兒媳的趙家姑娘,連同她陪嫁帶來的陪房們,這會兒全部被關在詔獄大牢裡。”
馮幽草啊的一聲,怎麼會啊,怎麼會啊。
馮晚晴的聲音仍在繼續:“你可能沒有去過寒葭潭吧,寒葭潭那位小有名氣的男旦賽昭君,帶著他的小徒弟李小芳一起逃跑了,可是卻在蘇州街的綢緞莊被抓到,差點忘了,你和李小芳應是認識的,對吧,那賽昭君做得一手的好糕點,還在那糕點裡加了一種叫狼牙草的草汁,每隔兩天,李小芳就把這加了草汁的糕點送到聶家別院,那位聶大公子最喜歡吃這個了。”
馮幽草的腦袋嗡嗡作響,賽昭君、李小芳,他們都被抓了!
“對了,蘇州街的那家綢緞莊生意很好,你也是那裡的常客,可惜了,那家綢緞莊裡的所有人,如今都在詔獄裡,那家的老闆娘金氏,原本是要自盡的,可惜飛魚衛搶在前面摘了她的下巴,把她嘴裡的木齒取了出來,那木齒裡藏了毒,她可比你烈性,你的嘴裡可沒有木齒,只是缺了一顆牙,怎麼,是你自己偷偷撥了嗎?”
馮幽草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馮晚晴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還趁著她昏迷的時候,檢查了她的牙齒。
她的嘴裡原本確實有一顆木齒,木齒裡藏了毒,她害怕,她擔心不小心會咬破毒液,所以她在來到京城之後,便偷偷把那顆木齒拔掉了。
馮晚晴又笑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東西懷王的人吧,他們怎麼會找了你這麼一個笨蛋呢,對了,差點忘了,他們應是一早就知道你是個笨蛋,可直到現在還會用你,只是因為你長了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對吧?哈哈,你真是個蠢貨。”
馮幽草倒吸了一口冷氣,聲音顫抖:“我,我不是,不是東西懷王,不是!”
馮晚晴卻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她又笑了,笑得自信而恣意,馮幽草只覺頭皮發麻,她活了這麼多年,卻從未如馮晚晴這般笑過,從來沒有。
是啊,她只憑著一張臉,又如何能扮成馮晚晴呢。
她和馮晚晴本就是不同的。
或許是知道了另外幾人的下場,這一次,沒用馮晚晴繼續追問,馮幽草自己說了出來。
“也不知道你是有福還是沒福,你生了一個有本事的兒子,你兒子給朝廷做過很多事,都是不能見光的事,他和親爹關係不睦,可卻一直在尋找他的親生母親,他是個孝子,大孝子!”
馮幽草語氣嘲諷,大孝子又如何,不還是錯把她當成了親孃?
“幾年前,海上剛剛派過來兩個人,就死在他手上了,你那兒子,本事大得很,別以為他如今是在驍騎營,就什麼都不管了,這幾年陸陸續續從海上過來了幾批人,都是栽在他手上的,他該死,早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