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隆州,閬中。
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四面環山,嘉陵江三面環繞,山水城融為一體,陰陽相合,氣象不凡。
相傳上古之時,有女華胥踩腳印而孕,生子伏羲。
這個傳說發生的地方,便是閬中。
今日天晴,萬里無雲,閬中的百姓們紛紛晾曬起衣物,或是去小河旁捶洗,雖然不似長安和洛陽那般繁華,卻極富有生活氣息。
然而就在這時,晴空一聲霹靂,剛剛還清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雲滾滾,而後降下小雨,許多衣服都被風吹跑。
不過這鬼天氣來得怪,去得快。
就在百姓們忙著收衣服時,天地間又云銷雨霽,復歸清朗。
只是聽嘉陵江上的漁夫說,他們好像隱約聽到了一聲龍吟,整個江水洶湧澎湃,差點掀翻了他們的船。
於是不知從哪裡傳開了一個故事,說頭,確定師尊確實睡著了,太好了打她終於可以偷點值錢的東西去換錢了!
然而一刻時後,她望著這個家徒四壁的地方,竟找不到任何值錢的東西。
好像最值錢的,就是她這個好吃懶做的師尊?
但始外件保出塵脫俗。
不行不行!
茶茶給了自己一巴掌,怎麼能這樣想呢,師尊這麼重,要是揹著她去賣掉,自己豈不是要累壞了?
不划算不划算。
環顧四周,她瞄向師尊的被窩,眼珠一轉,小心翼翼地從其中偷出一本書,還散發著餘溫。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書,也沒有書名,但師尊這種看書向來只看一遍的人,卻總是對這本書翻來翻去,還露出傻子一樣的笑容。
一定是本很名貴的書,當了能換不少錢!
就在她準備開溜時,太真突然睜開眼睛,一隻手捏住她的耳朵,將書奪了回來。
「唔,疼疼疼!」
「知道疼,還敢來偷東西?」
太真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扒下她的小褲子,啪啪啪就是幾巴掌。
茶茶委屈道:「可是人家餓嘛!」
太真怒其不爭,道:「你一個茶葉,滿屋子的陽光都能吃,卻偏要吃飯,你難道不知道,吃飯是要花錢的嗎?」
茶茶哭泣道:「師尊,還不是你說什麼封筆,不願意再寫故事賺錢了,如果咱們有錢的話,茶茶也不會捱餓了。」
太真淡淡道:「為師不是已經準備行醫,靠給人看病來賺錢嗎?誰讓現在沒生意呢?」
「嗚嗚,師尊你還說呢,你看病就看病,為什麼非要在門口掛那兩句話,有那兩句話在,誰敢來呀!」
聽到這話,太真略有些心虛。
上次茶茶喊著餓,死乞白賴地求了半晌,她不堪其擾,便說要開醫館賺錢。
不過她只喜歡宅在家中,最不喜與人交流,故而又在門口寫了兩句話。
事實證明,這一招很管用,整整半月,都沒有一個人敢來看病。
「說不定……今天就會來病人呢?」
太真想糊弄過去。
茶茶掐著腰,哼道:「師尊你騙三歲小孩兒呢,如果今天能來人,我就,我就吃屎!」
她信誓旦旦,小臉上充滿了憤懣。
突然,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並不急,反而十分舒緩,卻清晰有力。
茶茶神色一呆,小臉瞬間僵硬在那裡,彷彿石化一般,不過她不認命,掙扎道:「也許…………也許那人有別的事,不是來看病的——」
「請問裡面有人嗎?在下身患頑疾,特來尋求醫治。
」
聲音清朗溫潤,吐字清晰,直接將茶茶還未說完的話給憋了回去。
太真眼中也露出一絲詫異,這閬中城,竟然還真有人敢來自己這看病?
他不要命了?
「外面的兩行字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
「那你還要看病?」
「是。」
太真一時陷入了沉默。
半個時辰前。
李道玄進入了閬中城,行走在這座古城中,感受到當地人的注視,他壓低了些斗笠,繼續前行。
之前他曾在武如意的身上拿了一根髮絲,以之為媒,施展紫微斗數,果然算到了一縷朦朧的天機。看書菈
這也證明武如意和師姐之間,確實有著某種隱秘的聯絡。
順著那天機指引,李道玄御龍而行,來到了這山圍四面,水繞三方的閬中古城。
但是天機也到此為止了。
不過沒關係,只要確定師姐住在這裡,他便有辦法找到對方,畢竟師姐可以一直居家不出,但茶茶可是閒不住的。
他連續打聽了幾次,花了些銀子,很快就得到了線索。
城南處的巷子中,有著一間草堂,裡面似乎是個醫館,但從沒有人敢去那裡看病,不過倒總是有一個扎著辮子的小姑娘從那裡跑出來。
那小姑娘喜歡穿綠裙子,長得非常可愛,東拿一件西拿一件的往當鋪裡跑,大家都猜測,那個醫館馬上就要開不下去了。
李道玄按照當地百姓的指引,很快就
到了那醫館門前,當看到兩旁的字,他總算知道為什麼整個閬中城都無人敢來此看病了。
「治好黃金百兩,治死分文不賠。」
橫批:愛治不治。
李道玄搖頭失笑,如此任性的話,除了自己那位古靈精怪的師姐,還有誰能夠說得出呢?
想到師姐就在裡面,他心中微微有些激動,不過還是定了定神,又整理了下衣袍,然後才伸手敲門。
片刻後,門開了。
一隻小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來,兩根小辮子耷拉著,臉蛋白嫩,只是沒有以前那麼肉嘟嘟了,瘦了不少。
「你是來——」
當看清門外的人,茶茶的話戛然而止,她張著嘴巴,呆呆地望著那個青袍磊落,笑容和煦的男子,大眼睛中露出震驚之色。
接著她十分激動地四下望去,然後撿起了一塊地上的石磚,猛地朝著自己腦門上砸了一下。
砰!
石磚斷成兩截,茶茶那張滿是血漬的小臉上又是吃痛又是興奮。
「師…………師叔!!!」
茶茶眼中霎時佈滿淚水,拱起腦袋,彷彿小牛犢般朝著李道玄衝來,甚至因為沒有控制住法力而踩碎了一塊塊地磚。
砰!
她狠狠扎進李道玄懷中,腦袋拱啊拱的,嚎啕大哭,彷彿失散多年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親人。
滿腹委屈如開閘洪水傾斜而下。
多虧了青蓮寶衣自帶清潔功能,否則李道玄的這身道袍,非得被她的鼻涕和眼淚給打溼不成。
「乖,師叔來了,還給你帶了許多好吃的。
李道玄摸著她的小腦袋,彷彿又回到了在長安城外終南山中的那段歲月,看門的母老虎薔薇,採蘑菇的茶茶,還有…………白衣勝雪的諸葛箐。
他的眼神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
茶茶抬起腦袋,哽咽道:「師叔,你說…………屎…………好不好吃?」
李道玄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有時候,
他真想把這傢伙的腦袋開啟,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怎麼總是有如此…………如此天馬行空的想法。
難道茶葉…………好這口?
片刻後。
在李道玄的勸說下,茶茶總算打消了吃屎的想法,她懷抱著一大堆師叔送的零嘴和食物,臉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蹦蹦跳跳,和剛才完全判若兩人。
「師叔,師尊就在房間裡,我給你說,她可懶了,不寫書,不做飯,不賺錢,每天就知道躺床上看書,房間裡亂糟糟的,鞋子、襪子還有肚兜扔的到處都是
茶茶不斷吐槽著自家師尊。
但當李道玄推開房門時,她整個人頓時愣住了,擦了好幾次眼睛,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只見房間乾淨整潔,寬敞明亮,四周擺放著奇花異草,室內皆是草木清香,而她口中的邋遢師尊,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靜靜品茶。
那襲雪白的長裙好似用天上的雲朵織就,渾然無暇,不見一點塵埃,勾勒出曼妙而修長的弧線。
太真甚至還將青絲挽起,梳成飄逸的凌虛髻,銀簪下的玉石墜飾隨著她低頭品茶而輕輕搖動,美輪美奐。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沒有什麼濃妝豔抹,卻顯得那般清麗脫俗,仙氣飄飄,尤其是眉心的那點硃砂,更是平添了一種難以言明的道韻。
茶茶:
姑娘你誰呀,我辣麼大一個邋遢師尊呢?
沒有理會震驚的茶茶,兩人的目光彷彿穿越了時光長河,碰撞在一起。
李道玄還未開口,仙音已悠悠響起。
「這位小兄弟,我黃藥師的診金可不便宜,你確定要找我看病?」
得,師姐又扮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