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通靈

紀堯姆.貝內聽到了盧米安的話語，即使已變成靈體，也莫名產生了一股寒意。

幾乎是同時，他感受到了古怪的吸力，身不由己地蜷縮起來，向著某個地方墜去。

那是水色透明的巨大漩渦，底部瀰漫著淡薄的灰霧，灰霧之內有一座黯淡的村莊，村莊裡徘徊著一道又一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抬起腦袋，望向天空，正好看見竭力掙扎不想掉入漩渦的紀堯姆.貝內。

他麻木蒼白的臉龐頓時變得激動和狂熱，高聲喊道:

“噢，我的神靈，我的主宰，你也來了嗎?

“快來!快來!”

這道身影屬於紀堯姆貝內的弟弟蓬斯.貝內。

感受到蓬斯.貝內的“反常”，那些徘徊於黯淡村莊內的身影相繼抬頭，將視線投向了紀堯姆.貝內。

他們之中，曾經是紀堯姆.貝內情婦的馬戴娜.貝內，菲利帕.紀堯姆等人也向天空伸出了自己蒼白的手臂，呆呆笑道:“快來!快來!”

緊接著，牧羊人皮埃爾.貝里和盧米安的朋友紀堯姆.貝里、阿澤瑪.利齊耶等身影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一時之間，淡薄灰霧內的黯淡村莊彷彿長出了蒼白的、怪異的森林，所有的手掌都指向那位本堂神甫。

紀堯姆.貝內頓時又墜落了一段距離，嚇得靈體都快要裂開。

他拼了命地“上浮”，想脫離漩渦的影響，想逃出危險到極點的盧米安身體。

他已顧不得於對方體內“重生”，接過相應的命運。

那是他根本無法承受的!

盧米安“聽”著來自體內的嘶喊和驚慌，笑得愈發燦爛。

果然，利用“重生”能力附身自己和被“招攝之舞”引來，強制上身，獲得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會和自己的命運產生聯絡，試圖替代，那將不可避免地觸動封印，而紀堯姆.貝內早被宿命深度汙染，肯定會和封印內的宿命力量產生共鳴。

那樣一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盧米安無從猜測，但相信肯定不是好事。

“感受”到紀堯姆.貝內強烈的逃離慾望，盧米安不僅沒有阻止他，反而主動放棄了干擾。

——使用“重生”能力後，除非遭遇“太陽”等少數幾個領域的特定能力，否則只要紀堯姆.貝內不願意，盧米安幾乎沒有辦法將他驅離自己的身體，即使用“鏡子身”也不行，但如果紀堯姆.貝內本身想離開，那事情會變得非常簡單。

終於，耗費掉大量靈性，承受某種影響，變得異常脆弱的紀堯姆.貝內掙扎著逃出了盧米安的身體。

就在這時，盧米安右手腕部輕輕一擰，再次使用了“扭曲”。

他胸前暗金色光芒一閃，剛擺脫驚恐和“引力”的紀堯姆.貝內就被扭曲了目的地，出現在了芙蘭卡掌中那面巴掌大小的鏡子裡。

芙蘭卡右掌凝出潔白晶瑩的冰霜，在鏡子的表面抹了一下。

紀堯姆.貝內的身影頓時被封在了一層堅冰後，封在了那面鏡子中。

緊接著，芙蘭卡讓堅冰的表面浮動起黑色的火焰。

僅靠冰層是沒法阻止一個靈體脫離鏡子的，但黑焰可以，只要紀堯姆.貝內敢脫離堅冰的保護，就會被黑焰點燃!

“封印”好紀堯姆.貝內的靈體後，芙蘭卡抬頭對已摘掉紙團的盧米安道:

“出去再通靈，這裡到處都是你的火焰和麻醉氣體。”

以她的體質和消耗，即使不用“鏡子替身”，再撐個兩三分鐘也問題不大，但她看得出來，盧米安快接近極限了。

盧米安點了下頭，快速轉身，沉默地奔向“虛構之瓶”的出口。

隨著紀堯姆.貝內“死去”，那裡潛藏的陷阱已自然解除。

回到祭祀大廳，盧米安立刻中止了“尼瑟之臉”，不再是戴著兜帽穿著黑袍的芙蘭卡外形。

他的上身已被燒得處處焦黑，但下體得益於初步消化縱火家”魔藥後的控制力，連褲子都未嚴重損壞。

製造疼痛，刺激大腦，喚醒自己，並不需要燒全身，只燒部分軀體的效果也一樣。

“你是自虐狂嗎?每次戰鬥都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跟隨而出的芙蘭卡半是關心半是好笑地罵了兩句。“

盧米安望著芙蘭卡手中被黑焰包裹的鏡子，隨口回答道:“獵人’都這樣。”

“我要是信你這謊言，我就不是'教唆者’!”芙蘭卡又不是沒見過“縱火家”戰鬥。

見他們還有心情閒聊，簡娜明白敵人已經被抓住，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於是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芙蘭卡衝她笑了笑，轉而對盧米安道:

“先等一等，不要著急，紀堯姆.貝內現在還不算徹底死亡，等'重生’的效果消失，他會成為剛死之靈，變得渾噩，那個時候，'通靈’會更安全，也不用擔心他撒謊。”

盧米安默算了下“體面”胸針還能佩戴多久後道:“就在這裡等吧。”

根據他從恩賜裡獲得的神秘學知識，“重生”效果僅能維持兩分鐘，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

如果離開這裡，花費時間尋找更安全的地方“通靈”，那盧米安還得另外找個無人之處，度過令人嫌棄和憎惡的一個小時，然後才能“通靈”。

到時候，會錯過最佳通靈時間。

而且，盧米安不想再等待了。

芙蘭卡輕輕頷首，表示理解。

她走到那處祭壇前，將手中的鏡子放在了荊棘組成的漆黑圓環符號上，並保持黑色火焰燃燒。

這是方便盧米安觀看。

盧米安望著黑焰和冰層底下的紀堯姆.貝內，望著那張開始蒼白和發青的臉孔，勾起嘴角，笑容燦爛地說道:“你真是愚蠢啊!

“如果我是你，使用'鋼鐵身軀’後會一直閃避，不做攻擊，直到敵人在那樣的環境下再也支撐不下去。

“哦，忘了告訴你，我的靈性早就低於警戒線，既沒法'靈界穿梭’，也不能使用'哼哈之術’，也就勉強放放火，變變臉，用用胸針，你再拖一會兒，我就真到極限了，肯定會當場昏迷。

“我後面表現得那麼魯莽，反應也比較遲鈍，一方面是我不想更多地消耗靈性，要將它們留在關鍵時刻，而'鏡子替身’消耗的是芙蘭卡的靈性，另一方面嘛，呵呵，是給你設陷阱。

“你還記得那朵火焰巨花嗎?沒有這個'禮物’來完成'賄賂’，芙蘭卡的詛咒很難一下殺死序列5的伱……”

聽到“哼哈之術”這個名詞，回想起盧米安之前連續弄暈兩個假紀堯姆.貝內的表現，芙蘭卡眼皮一跳，又驚愕又茫然。

簡娜看著不斷嘲諷鏡子內那個靈體的盧米安，有點擔心地拉了拉芙蘭卡，低聲問道:“需要安撫下他嗎?”

“不用。”芙蘭卡搖了搖頭，主動地拉開了和盧米安之間的距離，給他一個發洩的“私密”空間。

簡娜“嗯”了一聲，邊跟著芙蘭卡往祭祀大廳邊緣走去，邊最後掃了鏡中那張蒼白泛青映著黑色的臉孔一眼。

紀堯姆.貝內憤恨恐懼之餘，已不可遏制地流露出絕望之情。

“蒔蘿”妓院，六樓。

另外一側的陽臺內，阿不思側身立於角落裡，偷偷望著602房間方向。

等到盧米安等人“傳送”離去，他才走出隱蔽處，低聲笑道:

“才序列7就有可以穿梭靈界的神奇物品?

“他和'紅靴子’的關係不簡單啊，加德納.馬丁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自語到這裡，阿不思的笑容變得曖昧，帶上了幾分揶揄。

文森特街50號，地底祭祀大廳內。

盧米安一直嘲諷到了“重生”效果結束，紀堯姆.貝內的眼神變得渾噩。

估算著時間的芙蘭卡已來到祭壇旁邊，製造“靈性之牆”，做起前置準備。

很快，她低聲誦唸咒文，使用起自創的“魔鏡通靈術”。

她快接近成功時，盧米安鼓起餘勁，再次使用“體面”胸針，將“魔鏡通靈術”的提問者“扭曲”成了自己。

為了一次成功，他還使用“尼瑟之臉”，又一次變成了芙蘭卡的模樣。

那面鏡子頓時變得幽深和黑暗，紀堯姆.貝內蒼白泛青的臉孔模糊了少許。

盧米安已無力維持“尼瑟之臉”的效果，變回原樣，望著紀堯姆.貝內道:“是誰讓你信仰了宿命?”

芙蘭卡雖然有點好奇，但擔心盧米安問出不該問的問題，導致自己遭受汙染，還是開啟“靈性之牆”，遠離了祭壇位置。

紀堯姆.貝內渾渾噩噩地回答道:“是奧蘿爾.李!

“我發現有人在傳播邪神信仰後，她暗中找到我，告訴我可以非常簡單地獲取超凡力量，不需要向主教們乞求，而且將來還有機會獲得神性，成為聖者，永生不死。

“我當時不太相信，但又想著看一看是真是假，於是選擇了沉默，之後我發現她越來越強大，慢慢改變了主意。”

盧米安沉默了幾秒，藍眸幽暗地問道:

“是誰讓奧蘿爾.李信仰宿命的?”

“我不知道。”紀堯姆.貝內茫然搖頭。

盧米安斟酌了下又問:

“對於奧蘿爾.李，你有什麼印象極為深刻的事情?”

紀堯姆.貝內表情有所變化，彷彿回想起了當時的疑惑和驚懼:

“她說，她說她不是奧蘿爾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