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城外,火焰熊熊燃燒,刺目的火光比遠方剛剛初升的朝陽還要耀眼。
近十萬人的尖叫聲在風中迴盪,刺的人雙耳嗡嗡作響。
「這就贏了?」
趙佗站在戰車上,有些無語。
車輪滾滾,由御者駕駛著向遠處的甄城戰場緩緩行去,在戰車的兩側及後方,還有整整九千餘佇列整齊的東郡士卒。
這是他所預留的,準備在趙廣麾下一萬關中精銳陷入苦戰後,再進行派遣的預備隊。
哪料到秦軍的預備隊還沒派上去,齊軍就敗了。
趙廣麾下的秦軍精銳驅趕著潰卒衝亂了齊軍大營,再加上剛好數里外的兩個齊軍營寨也被涉間和黑臀率部攻破,大量潰卒一齊奔來,全都絞在了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不等秦人掩殺而至,齊軍便自行大亂崩潰,齊人將吏大聲呼喊,底下計程車卒則只顧著亡命逃竄,所有的軍陣營寨全都亂成了一團,此地的數萬齊軍徹徹底底成了亂軍,再無一絲戰鬥力。
這一戰,大局已定。
「將軍今日率師三萬大破十萬齊軍於甄城外,如此戰績,必將震驚天下!」
鍾離眛一臉欽佩的說著,相比他昔日身為楚人,看到趙佗在泗水大勝而心情複雜的時候。現在的鐘離眛加入秦國陣營,又親身參與了這場大戰的全過程,清楚的瞭解到這位少年將軍的能力,是發自內心的佩服到了極點。
盧綰亦激動地滿臉發紅,想起他這段時間聽過的名將戰績,不由說道:「依我來看,趙將軍就算比之昔日孫、吳,白起樂毅也毫不遜色!」
聽到兩個親信下屬發自內心的誇讚,趙佗也不由的有些飄然。
三萬破十萬。
我趙佗果然厲害。
但馬上,趙佗的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男人的面龐。
那人正冷冷的盯著他。
「李將軍……」
趙佗渾身一個激靈,雙目立刻恢復清明,剛才的膨脹飄然的感覺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瞪了鍾離眛和盧綰一眼,低聲道:「爾等莫要胡亂誇我,此戰不僅是我之力,也是諸將奮勇,士卒效命之功。當然,最大的功臣,還是這些齊人……」
說著,趙佗笑起來。
盧綰和鍾離眛也跟著嘿嘿笑起來。
笑完之後,鍾離眛突然道:「將軍,十萬齊軍盡數被擊破,那齊國大司馬驚懼之下,可能會趁亂逃走,還請將軍派一支兵卒,提前去交通要道堵截,說不定可以將他截住。」
趙佗眼睛微眯,鍾離眛說的有道理,那田衝見勢不妙,出城逃竄也是有可能。不過這只是一種可能罷了,田衝說不定也會選擇死守城池,而且就算真逃了,鍾離眛想要在這混亂的戰場上找到特定的人,哪有那麼容易。
「既如此,那你就帶麾下百人短兵去試試吧,就算沒堵住田衝,抓幾個齊將回來,也是大功一件。」
趙佗澹澹說著,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將這任務丟到了鍾離眛頭上。
鍾離眛一怔,接著欣喜若狂。
這是將軍在給他立功升爵的機會啊,如今齊軍大潰,各種級別的齊將四處逃竄,那可都是明晃晃的爵位軍功!只要抓上一個兩個,那拜爵升級還不是穩穩的。
「唯!」
鍾離眛連忙應諾,滿臉欣喜的下去了。
盧綰神色滿是羨慕。
趙佗笑道:「阿綰莫急,日後也會給你立功的機會。」
說著,趙佗便開始下達新的軍令。
如今齊軍大敗,逃跑潰散的齊卒不用去追,因為他們秦軍人數不夠,殺不完也捉不完,那些齊軍潰卒也不會帶
來什麼威脅,趙佗接下來的目標還是趁亂破開甄城,如此便可一戰而得全功。
下令讓趙廣和涉間的人馬繼續清掃城外後,趙佗又分出五千東郡士卒趁亂前去攻取甄城。
甄城作為秦齊邊境的城市,城高牆厚,本不宜攻打。
但在當今十萬齊軍盡數大敗的情況下,守城計程車卒驚慌失措,根本無心守城,竟然被秦軍一輪衝鋒就給拿了下來。
不過城池雖然拿下,但就如鍾離眛所說,那齊國大司馬田衝在見到齊軍大敗之後,就從另一側城門逃了出去。
「這大司馬倒是跑得快。」
趙佗笑了笑,並不氣惱。
世間哪有那麼多完美的事情,他此戰能以三萬兵力大破十萬齊軍就已經很好了,至於其他就不必太過苛求。
而且田衝跑了也無所謂,趙佗相信此戰之後,齊人的膽必將被他嚇破,已經無力對秦國東郡造成威脅。
他此番率軍北上的戰略目的達到,便是大功一件。
接下來只需收尾清理,然後就可率軍南下,完成另一件大事,相比於這十萬齊軍,南方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命令涉間和趙廣,約束部下,勿要再追殺逃卒,讓士卒開始清理戰場,統計斬獲。同時各部士卒交替休憩飲食。」
趙佗開口吩咐。
秦軍連夜奔襲,破軍殺敵,已經呈現疲態,不可再戰。
「唯。」
盧綰拱手,立刻帶人下去傳令。
……
甄城東南十里外的路邊。
上千神色驚惶的齊人癱軟在一輛華麗的戰車附近,一口氣跑了十里路,大多數士卒已經是累的癱了,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他們的臉上大都帶著慶幸之色,相比於甄城外被追殺擒獲的齊人同胞,他們好歹是逃出了一條性命。
「這就是打仗啊?太嚇人了。」
一個齊卒想到剛才十萬大軍盡數潰散的場景,牙齒打著顫。
另一人亦是哆嗦道:「是啊,怪不得都說秦國是虎狼之國,那些秦軍果真是虎狼之師,誰敢和他們為敵啊。」
「呸,什麼虎狼之師。我看咱們之所以敗,全是因為秦人偷襲,秦人若是真有本事,那就在戰場上和咱們堂堂正正打一仗,搞偷襲算什麼大丈夫!」
一人不忿說道。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共鳴。
「沒錯,我看就是那些秦人知道在戰場上打不過吾等,所以才用這種無恥的偷襲招數!」
「沒錯,秦人怕了我齊國十萬大軍,這才用如此卑鄙招數。」
華麗的戰車上,代表著齊國大司馬的戰旗在秋風中飄揚。
田衝癱軟在車輿中,愣愣的看著天空。
敗了。
他的十萬大軍敗了。
而且一敗就不可收拾,達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
是他田衝無能嗎?
不!
耳畔傳來眾士卒咬牙切齒的怒罵聲。
是了,我田衝之所以敗,是因為沒想到那些秦人竟然會來搞偷襲。
秦人無恥,趁我無備,這才計謀得逞,敗我大軍。
此戰,非我田衝之罪也。
皆是秦人陰險詭詐!
「那支秦軍的將領是誰?竟然夜襲我軍,真是卑鄙無恥,不講道義!」
田衝咬牙切齒,他恨啊,他憧憬了無數年,期待了無數年的沙場***戰竟然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他的戰場夢,近乎破碎。
「不,我還有機會!」
「我
逃了出來,我還可以整軍再戰!」
田衝握著拳頭,咬牙道:「我齊國乃東方大國,持戟之士數十萬,就算這十萬大軍敗了,我還可以再招十萬人來!與他秦軍在此地,再決一死戰!」
想到此處,田衝不由仰面大笑起來。
一片哀聲怒罵中,突然傳來一陣大笑,頓時驚得眾齊卒一起望來。
鄒揚大著膽子問道:「我軍新敗,不知大司馬何故大笑?」
田衝站起來,指著兩側道路笑道:「吾不笑別人,單笑那秦將無謀,秦吏少智。」
「那秦將雖能靠偷襲敗我大軍,但終歸拿不住我田衝,只要我田衝活著,便可回去重整旗鼓,再起十萬大軍向他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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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更是驚訝後,轟然叫了起來。
「他鐘離眛怎麼會抓得住田衝?」
「他才多少人啊!」
「我的天啊,擒獲敵國大司馬,這功勞很大吧?」
在眾將驚愕的聲音中,趙佗徑直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雖然田沖和齊軍的戰鬥力讓趙佗不太放在眼中,但能將其抓住,自然更好。
有大司馬在手,齊軍不足畏也。
營帳之外,滿是一片片議論聲,各處軍營中都有士卒踮著腳,伸長了腦袋想要看看那齊國大司馬是個什麼模樣。
好在秦軍軍紀甚嚴,無人敢擅自擋路窺探,故而道路通暢。趙佗出了營帳,帶著諸將一路走到轅門處,果真看到轅門外黑壓壓一片,竟然有上千齊軍俘虜被押送過來。
「將軍,鍾離眛幸不辱命,一路奔襲,將齊國大司馬田衝擒獲!」
鍾離眛眼見諸將出營,立刻對著趙佗行禮覆命。
「很好,此乃大功一件。」
趙佗點了點頭,往前兩步,他要看看那位和他通訊來往,在信中常常傳授他兵書戰策的齊國大司馬田衝是個什麼模樣。
就見到上千齊軍俘虜中,一輛華麗的駟馬戰車十分顯眼,上面更有代表著齊國大司馬的主將大纛在風中飄揚。
大纛之下,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站在上面,方臉短鬚,面容白淨,此刻正昂著頭,竭力保持著自己作為田氏貴族和一國大司馬的最後尊嚴。
只是趙佗能看到,他放在車軾上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見過大司馬。」
趙佗一笑,上前對著大司馬行禮問好。
「嗯。」
面對敵將行禮,田衝強作澹然。
他微微頷首,掃視了周圍一眼,目光最後落在那個向他行禮問好的少年秦將身上。
以他的見識,自然能看出這少年正是統領這些秦軍的高階將領。
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田衝驚懼道:「你是何人?」
少年微笑著應答:「趙佗。」
「趙佗?」
田衝愣住了,他的目光落到眼前少年的腿上,驚愕道:「你的腿不是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