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戲之名小說晉江趙周南

5 年年

“——你究竟在做什麼?”

又是一個清晨,躺在床上酣睡的女孩再次被噪音吵醒,她掀了被子直直坐起,衝始作俑者怒目而視,但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殺傷力減半。

“我、我媽讓我把這些拿給你。”小男孩被她嚇了一跳,手裡的幾本書咣噹一聲掉到了地上,還有一袋文具。

他手忙腳亂地彎腰去撿,又笨拙地碰到了桌子腿,發出刺耳的剮蹭聲。

“我媽呢?”外面沒有季馨的聲音,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心裡湧起一股不安。

“季阿姨和媽媽早上一起出的門,媽媽有個同學是開舞蹈機構的,阿姨好像打算找工作……”

季馨打算找工作了,是好事。

季知漣這才注意到小小的次臥裡,多了張小桌子:“這個不是放在客廳裡的嗎?”

江河老老實實答道:“媽媽特意給你搬進來的,說讓你好好寫暑假作業,姐姐,你開學要上三年級了。”

“……”

季知漣默默在床上呆滯了幾秒。

目光掃了一圈屋子,停到另一張書桌的相框上:“你爸爸呢?”

“我爸爸啊,”牆上貼著張巨大的彩色中國地圖,江河拿了把直尺,熟門熟路點到西北某一處,“媽媽說,他在這裡做風電專案,一年就回家兩趟,下次回來要到過年了……”

難怪她和季馨住進來,一直沒見過男主人。

“你想你爸爸嗎?”她有點好奇。

江河點點頭,又搖搖頭,放下直尺,目光卻還在瞟那個地理位置,嘴硬道:“我有媽媽就夠了。”

季知漣沒吭聲。

房間裡,兩個小孩各懷心思的安靜了片刻,直到江河主動打破了寂靜:

“小姐姐,你呢?你爸爸是做什麼的?”

“醫藥?”季知漣努力回憶,不確定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那你想你爸爸嗎?”江河把她問過他的問題,原封不動問回了她。

一隻蜘蛛不知死活的爬上了床,她一個彈指送它飛天。

聞言,季知漣腦海裡率先浮現的卻不是父親的臉,而是爺爺和藹、帶著皺紋的老臉,那才是童年裡陪伴自己最久的親人。

她鼻子一酸:“有點。”

江河雖然年紀小,但很敏感,他的聲音細細的:“我想姥姥的時候,會給她打電話。”

季知漣立馬捕捉到另一個資訊。

一個令她費解的資訊:“你家的電話……能打通?”

這下輪到江河迷茫了,他瞪圓了眼睛:“電話為什麼不能打通?”

是啊,電話為什麼不能打通。

-

電話放在耳邊:“嘟——嘟——”

季知漣手指發顫,一臉輸了幾次,才輸對了號碼。

“喂?”是爺爺接的,和藹低沉的嗓音:“哪位啊?”

熟悉的聲音讓她瞬間哽住。

“喂?喂?”

她死死捂住話筒,太多的情緒積壓在心裡,一時間說不出話,只有嘴唇不住哆嗦,狠狠擦去眼裡洶湧溢位的淚水,剛想開口,就聽見話筒對面,一個小姑娘脆生生道:“爺爺!快來呀!”

爺爺,快來呀。

緊接著,一片歡聲笑語傳來,其樂融融。

電話被結束通話,只剩嘟嘟忙音。

季知漣的那聲爺爺,也卡死在了喉嚨裡。

她木然的放下了電話,手緊緊扣著沙發的木頭扶手,內心像是被剝落的樹皮似的斑駁蕭索。

門鎖啪嗒一聲開了,季馨和蕭婧拎著兩大袋蔬菜肉類推門而入。

“媽媽,季阿姨!”江河從洗手間出來,看到袋子裡的酸奶眼睛一亮,季馨笑著拿了一瓶給他:“你們中午都幹了什麼呀?”

“和姐姐一起看動畫片……”

“還有呢?”季馨摸了摸他的頭,看了眼沙發上喪眉搭眼的女兒。

“教姐姐用電話打給爸爸……”江河只是在說稀鬆平常的事情,他什麼都不知道。

只知道話音落地,空氣瞬間僵滯。

那一袋東西砰然從季馨手中掉落,花花綠綠撒了一地。

那是江河第一次見到季馨打人,那個溫溫柔柔,說話俏皮的阿姨消失了。她瘋了般拎起沙發上的女孩,巴掌聲重而清脆,女孩嘴角滲出一絲血跡,肚子重重撞上桌角,又摔倒在地。

蕭婧滿臉驚駭,她試圖拉住好友,但季馨力氣大的出奇,掙出她的鉗制。她撈起桌上大碗裡盛湯的鐵勺,劈頭蓋臉抽砸在季知漣身上、頭上。

“你聯絡他?你居然聯絡他?是我生了你!是我把你帶走!你以為陳啟正是好人?你以為你爺爺是好人?你外公外婆就是他們害死——”

“季馨!”蕭婧拉住她的手臂,奪過那把被充作兇器的廚具,季馨卻衝進次臥,開始瘋狂地翻找女兒的東西,終於,在文具盒底層隱秘處繳獲了一張照片。

“媽——媽——別撕——”江河聽見女孩在裡面哭著哀求。

季馨快步走出來,臉上是未褪盡的恨意,她惡狠狠將撕成碎片的照片扔進垃圾桶,整個人也洩勁了似的無力蹲下,環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蕭婧將她連推帶搡摜進主臥,又扭頭叮囑兒子:“小河,去看著姐姐!”

房間裡傳來兩位母親的聲音,平靜溫和的是蕭婧,尖利暴躁的是季馨,窸窸窣窣的交談,慢慢壓低。

江河渾身發冷,腳步不聽使喚,客廳到次臥短短的幾米距離,他竟然走了一分鐘。

女孩捂著肚子蜷縮在牆角,嘴角瘮著血跡,衣服破了,脖子上有道道指甲抓撓過的紅腫。

她頭上還掛著西紅柿雞蛋絲兒,好不狼狽,看到他,眼神麻木而森冷:

“——滾。”

江河滾了,他在客廳電視機下方的櫃子裡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碘伏和棉籤,然後,他滾回來了。

他笨拙的、帶著歉疚,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藥:“姐姐,姐姐,對不起……”

季知漣失了焦距的眼神一點點聚集到男孩臉上,目光中有淚意,她猛地將他一把推開——

江河重重的摔坐到地上。

他的手掌先撐住地面,擦破了皮,他忍住沒有哭。

“姐姐,藥給你放床上了。”

又去了洗手間,踮著腳,將毛巾用熱水沾溼,疊成方塊。也小心翼翼地給她放在床上。

而季知漣,將頭深深埋首在兩腿之間,像一隻試圖把自己埋進沙子的鴕鳥。

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聽到她在下鋪哭。

是那種壓抑著的、小小的啜泣聲。

像鍋裡看著自己被一點點煮得通紅的蝦子,那種無可奈何的痛楚。

他翻身,躡手躡腳下了床。

看到她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裡,整個人蜷縮成小小一團,只露出一個倔強的後腦勺。

-

次日上午。

季知漣是被一陣勾人的香味喚醒的。

她臉很腫,洗漱完畢走出洗手間,來到客廳。

蕭婧和季馨都在,季馨冷著臉坐在沙發上,桌上菜色豐富,還有一鍋鮮香濃郁的冬瓜白蛤蝦仁湯。

“你媽媽起了個大早,給你做的,湯也是你最喜歡喝的。小河已經吃過了。”蕭婧起身,安撫的摸著女孩的雙肩:“我已經教育過你媽了,她也不容易,你們……好好聊聊。”

母親總是這樣。她毫無知覺的在她心裡割了一刀,第二天卻用一鍋熱湯粉飾太平、詮釋母愛,甚至不用道歉。只是因為她是媽,她是孩子。

季知漣沒吭聲,她安安靜靜吃完了那頓飯,喝了一碗湯。

季馨很滿意,給了她幾塊錢,讓她下樓去報刊亭幫自己買知音雜誌。

季知漣買完雜誌,並不著急回去,而是轉了個彎,到距離小區五百米處的小花園涼亭下躺著,她不想回去。

她閉著眼,昏昏欲睡中,耳朵卻很靈敏。同齡人玩樂嬉鬧的聲音傳來,他們在玩捉迷藏,卻不想帶一個年紀小些的男孩子。

一個大些的男孩是頭頭,一肚子鬼主意:“你能舉著雙手,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站一個小時,我們就帶你一起玩!”

“——動一下都不行。”

他們七嘴八舌道。

多麼欺負人。

而那男孩卻顫巍巍的答應了這不公平的條件:“好。”

季知漣倏然睜開眼睛,向那處看去。

灌木叢背後,烈日當頭。

江河站在他們規定的井蓋上,高高舉著雙臂,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珠就顆顆滾落。

她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睡自己的覺。

涼亭很舒服,是大太陽下的風水寶地。現在大概一點半,小花園裡還沒什麼大人,三點後人就會漸漸多起來,老大爺們尤其喜歡聚集在這裡下象棋。

昨晚一宿沒睡好,她囫圇補了個午覺。

一覺醒來,小花園裡那群玩鬧的同齡人已經沒了蹤影,只有那男孩還一動未動固守原地。

江河面色蒼白,雙臂抖如篩糠,卻死死的咬著牙根,固執地堅持著。

他的T恤領口被汗水打溼了一大片,嘴唇上泛出虛白。

如果之前她覺得他傻氣,那現在就是偏執。

季知漣不再看他一眼,她卷好雜誌,抖了抖身上的灰,朝迴路走去。

回到家兩點多一點。

她洗了個手,回到次臥,把散了一桌的筆依次收進筆盒,忽然注意到自己桌上放了本書。

是契科夫的《海鷗》,應該是蕭老師的書,因為明顯很舊很舊,四角都捲了毛邊。

她不感興趣的翻了翻,書中有什麼東西卻輕飄飄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四分五裂後,被悉心粘好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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