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篳路藍縷 第一章 新的開始

夏日霓虹,熙攘人流,車水馬龍。

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妹妹牽著他的手,悄然回眸,輕聲開口……

“冒險者,男爵大人召見你。”

一道刺骨的寒風拂面。

睜開眼,是白茫茫的天空。

豎起耳,是大咧咧的男聲。

路德自草垛上坐起了身。

飽經風霜的城牆,七倒八歪的木棚,坑坑窪窪的路面,與已走至眼前的,那穿著破舊騎士盔甲的中年男人。

“啊……嗯,來了。”

路德用力地眨了眨眼,就如同剛自沉眠中甦醒一般,拋去了那幾分朦朧的夢境。

他站起身,稍稍扯了扯身上皮甲的衣角,左手習慣性地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快步跟上了中年男人的腳步。

……

……

路德,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七年了。

城堡、騎士、巨人……這裡似乎是個類似於中世紀的異世界。

但路德的前世記憶卻每時每刻都在清晰地告訴他——是、卻也不是。

前世,2035年,在全景虛擬技術剛剛起步之時,一款名為【低魔世界】的全沉浸角色扮演遊戲橫空出世,其超越了整個世代的完美成像技術,極度追求真實的奇幻世界設定,以及那遠超其他遊戲的自由度,一下子便俘獲了全球上千萬玩家的芳心。

身為RPG發燒友的路德自然也不例外。隨著遊戲艙的到貨,他迫不及待地加入了玩家大軍,並在風風雨雨中伴隨著【低魔世界】度過了整整五個版本。

然後,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成了一個孤兒。

一個出生在這【低魔世界】中的孤兒。

此生年幼時的記憶已然模糊不清,只記得是一位老獵戶找到並收留了被遺棄在深山老林裡的他,而後他便一直如此渾渾噩噩地活到了十六歲,並在自己成年的那一日覺醒了上輩子的記憶。

原來……如此。

上一世時,很多資深評論家驚歎於【低魔世界】的真實,卻從未有真正舉足輕重之人敢於質疑【低魔世界】的存在本身——儘管,只要進過遊戲之人,都或多或少會意識到幾分微妙之處:與其他遊戲不同,自稱全沉浸的【低魔世界】在登入遊戲後,不存在任何遊戲介面,角色面板,遊戲數值……除了能依靠下意識登出遊戲外,其餘一切的遊戲反饋,都是能被玩家真切感受到的——換句話說,就是發生在遊戲中的自己身上的。

現在,破案了,這踏馬就是個真的異世界。

儘管事到如今,路德依然不清楚,上一世“製作”出【低魔世界】的寰宇公司究竟是何方神聖,自己的意識又怎麼穿越時空來到了這異世界中……

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此刻這異世界的時間背景,距離上一世【低魔世界】的內測版本只差不到一個月了——換句話說,再有不到30個日夜,那”第四天災”便會來到此方世界。

儘管由於全景虛擬遊戲的高度完備,且【低魔世界】死後便要刪檔從來的懲罰,這些“第四天災”從來沒能掏出諸如風靈月影一般的神器大殺四方,也不如他們在其他遊戲裡那般肆無忌憚……但玩家終究是玩家,只要不是真正的死亡,他們便總敢於奮不顧身的——裝備技能什麼的,託付給公會,或者買個保險不就成了?

所以……路德做好了準備。

所以,路德來到了這裡。

……

……

不算寬敞的領主廳內,暗紅色的毛皮毯上,卸下了佩劍的路德單膝下跪,面朝那立於臺階上的華座,垂首開口:

“日安,男爵大人。”

“免禮……冒險者。”

華座上,滿頭白髮的老男爵微微抬了抬形容枯槁的手掌,渾濁的瞳孔吃力地聚焦於身前的少年身上:“你說……你有寶物要進獻於我?”

“正是如此,大人。”

站起身的路德微微頷首,慢慢地從懷中取出一塊包裹著硬質物品的手絹,雙手奉上。

老男爵微微蹙了蹙眉頭,守在他身旁的那中年騎士便快步走至路德身上,先蹙眉審視了路德掌中的手絹一眼,再雙手接過,回身將它呈給了老男爵。

老男爵隻手翻開布絹,眯眼往那事物一打量。

那是一枚胸針,一枚翠綠色的胸針,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但就是這一枚胸針。

卻叫老男爵剎那間濁目大睜,雙手顫抖地將之捧起,喉口止不住地哽咽。

“馬琳娜……我的馬琳娜……我親愛的馬琳娜……”

伴隨著嗚咽,幾顆晶瑩的淚珠滑落他那蒼老的臉頰,滴落在那彎曲的胸針表面。

眼見此景,十步外的路德嘴上雖沒有言語,心中卻忍不住地歡呼了一聲。

好耶!情報是正確的!

他的記憶果然沒有騙他!

眼前的老男爵,科勒·維希,作為上輩子玩家剛入【低魔世界】所接觸到的‘新手村村長’,就釋出過這麼一個任務:幫他找到他亡妻的遺物。

而這遺物,就是這一枚翠綠色的胸針。

儘管當時,由於標榜真實的【低魔世界】缺乏任務引導,初入異世界的玩家們搞了大半年,才終於有一個幸運兒搞明白這遺物是什麼、藏在哪,最後找到了那老男爵旁的老騎士,完成了這個任務……至於為何找的是那老騎士,卻是由於當時這維希男爵已然病逝,又膝下無子,男爵領也自然而然地被其他貴族繼承,使得這可憐的幸運兒只能找到那老騎士,勉強交了任務,卻只得到了一袋銀幣作為獎勵……

想到這,路德的嘴角難以自抑地微微上揚了稍許。

“冒險者……你……你是在何處找到我亡妻遺物的?你……又是怎麼知道這是我亡妻遺物?”

艱難地自追憶中回神,老男爵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翠綠胸針,往身前十步外的少年冒險者問道。

路德微微一笑,顯然早已有了腹稿,低著頭,畢恭畢敬地答道:“回男爵大人,在下是自那卡利亞村中聽得您與尊夫人的事蹟,心中感慨萬千,便決心冒一次險,獨自去了那鷹揚山中搜尋——所幸,終不負這一份感動。”

路德的這番話倒也不算騙人,前世老男爵的故事徹底揭曉時,他心中確實是有幾分感慨的。本以為眼前這七十來歲的老頭子只是冢中枯骨,一個平平無奇的‘新手村村長’,但誰又能想到他也曾是有血有肉的少年,願意為自己的至生所愛守寡一生,哪怕丟了貴族傳承也毫不在乎?

“是如此啊……也好、也好……”

老男爵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皺紋,緩緩頷首,聲色沙啞道:“我該謝謝您……年輕的冒險者,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嗎?”

來了!

任務獎勵!

路德心頭一震。

雖然早已有所準備,但等到自己能信口開河之時,他內心還是激動萬分——畢竟,此時此刻,這形容枯槁的老男爵在他眼中,簡直要比那阿拉丁神燈裡的藍皮怪人還要和藹可親啊!

該要什麼獎勵?

是一大袋金幣?

是為他介紹貴人?

還是直接冊封為騎士?

不!這些都好!但又都不夠好!

路德早已盤算過,此時此刻,他能選的路,該選的路,就只有那唯一一條!

於是,路德深吸一口氣。

他第一次抬起頭來,一對明亮的眸子目光炯炯地望向華座上的老男爵,要看清後者的內心,也要後者看清他的內心。

“大人。”

路德開口。

“我想成為您的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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