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裡,鋪著一塊半舊的紅色絲絨。
絲絨上只有一個放置玉佩太久,壓出來的輪廓。
“歲歲,玉佩呢?”君潛問。
看看面前的空盒子,歲歲怔了怔。
轉身爬到枕邊,抱起枕頭,仔細翻找。
床上、床下全翻一遍,哪裡有什麼玉佩的影子?
小傢伙抱著大枕頭,跪坐在床上,一張小嘴難過的扁成勺子。
“歲歲……把玉佩弄丟了。”
“歲歲不哭。”君潛忙著扶住她的肩膀,“你仔細想想,這盒子還有誰動過?”
“歲歲一直抱著,宮女姐姐帶歲歲洗澡,歲歲怕弄丟,就藏在枕頭下面。”
君潛起身走到室外,沉著臉掃一眼眾人。
“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歲歲的東西都敢偷?”
守在門外的幾個宮女、太監嚇了一跳,慌亂地跑過來,在地上跪成一片。
“殿下,奴才沒有進過歲歲的房間。”
“是啊,殿下,奴婢冤枉啊!”
“清荷姑姑吩咐不許我們進去的。”
……
“殿下,這是怎麼了?”
清荷帶著長祿一起過來,準備伺候小姑娘睡覺。
見此情景,忙著上前詢問原因。
小姑娘耷拉著小腦袋,一臉沮喪。
“清荷姑姑,歲歲的玉佩沒了。”
揮手示意眾人退下,清荷牽住歲歲,和君潛一起回到房間。
仔細看看床上空掉的木盒,她略一沉吟。
“這房間是我親自收拾,內殿的人都是咱們從宮裡帶來的,絕對不會幹出這種事。”
彎身扶住歲歲的肩膀,她溫柔詢問。
“會不會是丟在路上了?”
“不可能。”君潛搖頭,“回來時,歲歲一直將盒子抱在懷裡,沒有開啟過。”
“會不會是在道觀丟的?”長祿道。
君潛輕輕點頭。
平日裡,清荷一向仔細。
貼身伺候他的都是清荷精挑細選,值得信任的人。
哪怕這次到行宮小住,宮女、太監也都是一路隨行。
平日裡,大家對他都是忠心耿耿,絕不可能亂動歲歲的東西。
唯一的解釋就是,東西是在道觀丟的。
君潛轉過身,手掌落在小姑娘發頂,輕輕揉了揉。
“明日哥哥再去一趟道觀,一定幫你把玉佩找回來,好不好?”
“謝謝神仙哥哥。”
小傢伙乖巧地點點頭。
抬手揉揉眼睛,張開小嘴,打個大大的哈欠。
清荷笑著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來,我們歲歲先睡一覺,明天等殿下上完早課,就去幫你把玉佩找回來。”
小傢伙折騰一天,早已經疲憊。
躺到小枕頭上,很快就睡著,兩隻小手還緊抱著那隻空木盒。
幫小傢伙掖好被角,清荷輕嘆口氣。
“這麼懂事乖巧的孩子丟了,爹孃不知道多心疼。”
君潛站在床側,注視著小傢伙的睡顏,暗暗握緊拳頭。
歲歲。
哥哥一定幫你把玉佩找回來。
……
……
鎮北侯府。
兩個丫鬟幫洗完澡的婉婉,穿好新衣,梳好長髮。
捧過放在桌上的玉佩,幫她重新戴到頸上,送回房間。
因為思念愛女,侯府裡一直將女兒的房間,保持著當年的原樣。
羅漢床一側,放著小傢伙幼時睡的小木床。
床頭上,掛著哥哥們買來的風箏、風車……
房間裡擺著的,也盡是小孩子喜歡的玩具、擺件。
婉婉邁進門榻,環視一眼四周,不屑地撇撇嘴。
看到注意桌上擺著的大錦盒,眼中一亮。
這裡面肯定是她的便宜爹孃,幫她準備的金銀首飾。
發財嘍!
快步衝到桌邊,婉婉一把抱住盒子。
看到還站在房中的兩個丫鬟,她轉過身,頤指氣使地一擺手。
“你們全都出去,走遠點,不許進來。”
兩個丫鬟互相看看,眼中都有些驚訝。
侯府裡對下人一向體恤,很少對下人呼來喝去。
這位四小姐還真是架子夠大。
兩個丫鬟默默退出門外走遠。
婉婉吃力地將大木盒抱起來,累得氣喘吁吁,卻是一臉激動。
這麼重,不知道有多少金銀珠寶。
連鞋都顧不得脫,她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去,將盒蓋開啟。
看到盒子裡的東西,頓時傻了眼。
哪裡是什麼金銀珠寶,盒子裡全是男孩子玩過的舊玩具。
鹿皮彈弓、木刻刀劍、瓷制小狗、黃乎乎的狼牙……
甚至還有一隻髒兮兮沾著黑漬,一看就踢過好多次的蹴鞠皮球。
窗外。
沈家小三公子沈蘊禮,踩著花盆踮著腳,隔著挑起的木窗看向屋內。
知道之前說錯話,沈蘊禮是特意來向妹妹道歉的。
男孩子愛面子,不好意思主動道歉。
為了討妹妹歡心,他索性把自己珍藏的寶貝,都抱過來送給她。
眼看著婉婉抓起那隻鹿皮彈弓,沈蘊禮一陣激動。
不愧是自家妹妹,一眼就看中他的“至尊寶貝”,真是有眼光。
這可是爹爹用關外的狼筋幫他做的,能射中幾十步之外的小鳥。
宮裡六皇子磨他好幾回,他都沒捨得給。
妹妹這麼喜歡自己的東西,肯定會原諒他這個哥哥的吧?
沈蘊禮暗自歡喜。
房間內。
“什麼垃圾東西,打發乞丐嗎?!”
婉婉抬起小手,惡狠狠將彈弓丟在地上,還有些不解氣。
乾脆兩手用力一推,連盒子帶玩具一齊推到地上。
瓷燒小狗當場摔成幾半,木劍也摔出裂痕……
眼看著自己的寶貝被摔到地上,沈蘊禮的心都要碎了。
跳下花盆,他一把挑起珠簾,衝進房間。
“你不喜歡就不喜歡,為什麼要把我的東西摔壞?”
婉婉哪想到沈蘊禮會在門外,慌張地怔在原地。
侯府夫人杜若捧著一沓布料走進來。
看到屋內兩個孩子的樣子,忙著將布料放到旁邊。
“禮兒、寧兒,這是怎麼了?”
“我好心好意給她送玩具,她不喜歡就算了,還全摔在地上。”
一片真心餵了狗,沈蘊禮小臉上滿是悲憤。
“這木劍是大哥給我刻的,這小狗是二哥給我的生辰禮物,她太過分了!”
“孃親!”
婉婉回過神來,跑過來抓住杜若的手掌,哭哭啼啼地辯解。
“不是的,不是我摔的,是哥哥自己摔壞的。”
“你……”沈蘊禮差點氣炸,“你胡說,明明是你從床上推下來的?”
“這麼大的盒子,我怎麼抱得動?”婉婉邊哭著拉住杜若,“孃親,哥哥冤枉我……”
謝蘊禮一向是急脾氣,心愛的東西被摔壞,還被對方冤枉,怒氣早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注意到婉婉的一隻腳,還踩在自己心愛的彈弓上,終於忍不住爆發。
“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衝上前來,一把將婉婉推開。
抓起自己的彈弓,男孩轉身衝出門去。
婉婉雖是重生,年紀畢竟還小,後退一步,重重摔在地上。
屁股摔得生疼,婉婉又氣又恨,撒潑地哭喊起來。
“孃親,好疼……哥哥打我……嗚嗚……孃親……”
杜若看看女兒,再跑遠的兒子,只好先將婉婉從地上扶起來哄。
“寧兒,不哭,看看娘拿了什麼過來給你?”
看到桌上那一沓奢華的各色布料,婉婉顧不得裝哭。
“好漂亮,孃親是給我的嗎?”
“當然了,這些呀全是給我們寧兒做新衣服的。”
杜若將她抱起身放到床上,將布料也抱過來,在她身上比量著。
“告訴孃親,寧兒喜歡哪個?”
婉婉摸摸這個,看看這個,認出這些都是上等的貢綢,頓時雙目放光。
“寧兒都喜歡。”
“好,那咱們就每樣都給寧兒做一套。”
杜若嘴著哄著,隨手將布料放到床上。
目光掃過床褥,她動作一頓。
“寧兒,你和孃親說實話,這些玩具到底是怎麼摔的?”
滿心向往著新衣服,婉婉並沒有注意到,杜若表情有些異樣。
“哥哥準備放到床上給我玩兒,走到床邊沒抱住,摔到地上了。”
杜若俏臉一沉,語氣也嚴厲起來。
“你為什麼要撒謊冤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