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醒將紙條等物件傳過去後,坐在銅盆前,靜等了兩個多小時。
若不是東西都傳過去了,她可能要懷疑銅盆是不是失效了,怎麼會這麼久一點反應也沒有。
逼仄的出租屋,暖氣開足,等久了,江時醒有些昏昏欲睡。
咚!
細微的聲響傳來,安靜的室內分外明顯。
是那本她傳過去的本子,被吐了回來。
江時醒第一時間跑下床,撿起本子,冰冷的觸感從本子的牛皮外層傳來。
翻開本子的第一頁,歪歪扭扭,筆跡顫抖的字呈現在眼前。
似乎是持筆者,用不習慣圓珠筆,勉強適應,從而飛速寫下。
令她眼前一亮的是,本子所寫的是她所熟悉的簡體字。
她一目三行,快速瀏覽,密密麻麻的三頁紙翻看完,江時醒的神情越來越嚴肅。
信件很詳細地講述了全部前因後果。
寫下信件的主人,是一個叫燕徑庭的男人,他自稱是大燕朝的王爺,因功高蓋主,侄兒皇帝忌憚,又被奸人所害,慘遭被貶流放至苦寒之地。
連累了親族好友,被流放路上,老祖母病重,舅舅重傷昏迷……一家老弱病殘,官吏殘暴,如今他們被困在城門外的冰天雪地裡,恐難支撐。
信件結尾,向她誠懇請求幫助,願以命相抵。
江時醒看完信件,驚訝於這位古人的學習能力之強。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幾乎完全融會貫通了簡體字,並且寫下了這封請求信。
“王爺……”
她神色恍惚,低喃了聲。
更令她驚訝的是,對面與她通訊的,不是她以為的普通百姓家庭,而是大燕朝的王爺。
江時醒思緒翻滾了一瞬,腦海中突然劃過,大燕朝不知何緣故,慘遭滅亡一事。
千年之後,相關史書,竟沒有一字記載。
就彷彿這個朝代,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瞭解清楚一切後,江時醒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幫助流放被貶的王爺,如果因她這個蝴蝶效應,改變了歷史,那會不會影響到現在,導致更嚴重的後果,甚至於現代社會徹底消失?
江時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轉移的視線,落在今天採購的幾大袋物資上。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歷史的潮流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意志而轉移。
歷史的程序也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該發生的事,該出場的人,會在適合的時間,循著各自的軌跡紛紛出場。
能改變的也只能是快慢的問題。
既然這個通曉古今的銅盆出現在了她手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燕徑庭靠坐在冰冷的牆壁前,懷中是緊貼著的銅盆。
一張紙條赫然飄落,上面只輕描淡寫了一個字:好。
不消片刻,銅盆突然輕微抖動了兩下,幾件厚衣物率先吐了出來。
燕徑庭因身受鞭傷,動作遲緩了好一會兒,才將銅盆放下。
沒了支撐點的衣物,掉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接著,又幾塊輕薄打棉的毯子出現,連著那被他匆忙丟回去的醫療箱,一併傳了過來。
燕徑庭晦澀難懂的眼眸,劃過一絲微光,他小心翼翼地將紙張摺疊好,藏進內襯口袋。
薄如蟬翼的紙張,分明沒有絲毫重量,他卻感受到了一股名為“生”的暖流,湧入心間。
他,命不該絕。
接二連三的聲響,驚動了一旁滿眼悲慼絕望的舅母,她猛然轉頭,看著憑空出現的物資,驚顫之餘,更多的是喜色。
葉元霜已經不去深思給他們傳遞物件的究竟是不是神了,那已經不重要了。
落入懸崖地底,不見天日,好比絕渡逢舟,有了生還的希望。
從未見過的材質衣物,一件件穿著在身上,隔絕了刺骨的寒風。
舅母摸著那幾張毯子,又驚又喜:“這…這毯子在發熱!”
這一發現,叫她忙不迭把毯子墊在老祖母和蘇懷仁身下,重病重傷的兩人,急需保暖,否則再經過一夜的霜凍,估計要熬不到天明瞭。
毯子一共五張,剛剛好夠他們一人一張,可見對面之人心細如髮。
燕徑庭拿著醫療箱,翻找出能用的傷藥,先是給舅父潰爛的傷口上了藥,接著又給自己灑了層傷藥。
箱子裡的藥種類雜多,每一樣上面都貼了小字條,標明藥的用處。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去,銅盆內傳回了那熟悉的本子。
燕徑庭顫抖著雙手,掩去心中的異樣,翻開本子。
他歪歪扭扭生澀的黑色字跡後面,出現一段娟娟細膩的字型,以紅色的筆墨寫下,呈現在眼前。
“你好,很高興能幫助到你。我叫江時醒,一個普通的打工人,能力有限,但我會盡自己所能幫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衣物、食物、藥品,我可以給你提供,再多就沒有了。五分鐘後,我會用保溫桶傳來食物,請注意查收。”
燕徑庭一目十行,半分鐘不到便閱讀完了上面的內容。但他卻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那些字跡,直至銅盆傳來輕微響動。
迎風飄揚的雪花,落在他長卷的眼瞼上,反覆揉搓回暖的手,緩緩落下:這些足夠了,多謝,無以為報。
…
與另一邊截然相反,溫暖的出租屋裡,江時醒抱著本子,看著上面簡短的字跡,輕眨了下眼。
接收到那邊的請求後,她便先將衣物、發熱毯子、藥品傳了過去,又馬不停蹄地爬起來,煮了兩大桶熱湯麵送過去。
最後把商場買的壓縮餅乾和水傳過去,確保萬無一失,才鬆了口氣。
躺上床閉眼入睡之前,江時醒都還在回想這件事。
一切離奇得像是在做夢。
叮!
枕邊的手機傳來震動,是微信訊息的提醒聲音。
【顧柏川:明天週末休息,要出來一起吃個飯嗎?】
江時醒剛看清資訊,還沒回,第二條訊息就彈了出來。
是一條地址的資訊。
【顧柏川:明天見。】
江時醒有些無語。
顧柏川總是這樣,有恃無恐,斷定她永遠不會拒絕他的話。
【睡睡醒醒:不去。】
【顧柏川:清兮也在,正好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江時醒遲鈍的腦袋,驟然清醒。
想起白天時,許清兮說的要請她吃飯。這麼快就付出了行動。
明知道兩人已經在一起了,江時醒還是止不住的泛酸。
她以為和顧柏川之間,是相伴十幾年來的心照不宣,多次暗示,他也是有意於自己的……
【睡睡醒醒:你和校花在一起了?】
江時醒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打下這句話的。
對話方塊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過去了半分鐘之久,簡短的兩個字傳來【顧柏川:沒有。】
江時醒盯著那兩個字,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席捲全身。
渣男,敢做不敢當。
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了,卻不敢承認,還想把她當傻子一樣吊著嗎?
七年還不夠,總以為別人都是傻子。
不對,她確實傻。
好在及時止損,也不算太晚吧……
【睡睡醒醒:天冷了,我不想住地鐵口的小房子了,你把錢還我。】
【睡睡醒醒:一共七十萬。】
其實應該不止這些,甚至更多。
她懶得去算了,只翻看了最近幾年的轉賬資訊,粗略估算了個數字,發了過去。
自己口袋不到兩萬塊,給渣男花錢倒是捨得,純純大冤種。
江時醒不止一次在心底暗罵自己。
【顧柏川:?】
五分鐘後。
【顧柏川:好。】
江時醒已經關了手機,疲憊地閉上眼,翻了個身。
手機裡,被她遮蔽了的貼吧網站,私信彈了一晚上的訊息。
最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上官雲霆捧著手機,死死盯著螢幕,險些咬碎牙。
裝死?肯定是在裝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