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從殿門踏出時,臉上保持著鎮定。
但他的腳步略顯虛浮,垂下來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心潮洶湧澎湃。
“政哥太大方了!”
趙佗一想到自己的獎賞,哪怕兩世為人,依舊無法在這一刻保持內心的平靜。
賜金兩百鎰!
一鎰黃金可值一萬三千多錢。
兩百鎰,就是兩百七十萬錢!
如此巨大的數字足以讓趙佗一躍進入秦國的富豪階層。
山珍海味,錦衣玉食。
哪怕他從此之後什麼都不做,光是吃老本都能坐擁豪宅美妾,日日笙歌燕舞,如此生活豈不快哉。
這樣的獎賞並不算誇張。
秦王當初對叛將樊於期的懸賞,就是千金。
作為刺秦主謀的太子丹,對其懸賞只會多不會少。
王翦居功至偉,獨享五百鎰。李信、趙佗各得兩百鎰。剩下的有功士卒,亦有相應金錢賞賜,加起來亦是千金以上。
相比於金錢的刺激,真正讓趙佗感到震驚的是爵位的提升。
賜爵三級!
讓他一躍從第五級大夫爵位,跳到了第八級公乘。
何謂公乘,即“雖非臨戰,得乘公卒車”。
相當於他以後出門辦事,都能坐公家車了。
公車私用,豈不美哉。
而且這時代的公乘爵位,遠遠比漢朝後期民爵八級中的公乘要值錢億萬倍。
後世挖出來的三國吳簡裡,一處裡聚47人名籍,其中就有46人是公乘,連一歲的小屁孩腦袋上都能掛一個公乘爵位,此等制度何其可笑。
秦的爵位則是貨真價實。
公乘爵位的趙佗,不僅能得到八百畝田地和相應宅基地的賞賜,享受出門乘坐公車的待遇。
若是做官,他有資格當縣上的主官,郡裡的中層幹部。若是入伍,至少也能混個二五百主噹噹。
當然也不是說有爵位就能當官,還得透過相應的考核。
“本以為是兩級,沒想到一下升了三級,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趙佗心中暗道,因為之前截獲燕國公卿時,他就已經靠著盈論升過一級了。本以為這次升爵的依據可能是製造巨砲升一級,擒獲太子丹又升一級。
能連升兩級,到達公大夫爵位,趙佗就滿足了,哪料到秦王會給他來一個驚喜。
一想到這裡,趙佗腦袋裡突然敲起了警鐘。
“年輕人,秦王在刻意提拔年輕人!”
趙佗猛然想到,大殿上秦王政對李信態度很好,大加讚賞,甚至給人一種喧賓奪主,李信還比王翦功勞大的感覺。
聯想到之後伐楚時發生的事情,趙佗就明白了。
王翦如今滅了趙國。燕王雖逃,但其都城被破,手下精兵、臣僚盡數被捉,秦國全據燕地是早晚的事情,如此一來燕國也相當於是亡了。
短短兩年,滅亡兩個萬乘之國,此等功勞何其高也。
就連當年的武安君白起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功高震主!
秦王已經不願意再讓王翦繼續立功了,不僅是因為王翦功勞之大,是自秦立國以來最為顯赫者,讓他心中生出一絲忌憚。
更因為王翦已經老了,正值年富力強的秦王需要新鮮的血液,他想要更加年輕的將軍,為他開疆擴土。
所以,此番對於李信和趙佗這兩個年輕人,秦王的賞賜很重,寄予了希望。
“不知道那句‘吾欲攻荊,將軍伐楚用兵幾何’是什麼時候問的,只希望不是今日。”
趙佗心中打鼓。從燕地一路回咸陽的路上,他其實找了好幾次機會對李信旁敲側擊,特別是提及南方楚國的強大,不易拿下。
不過李信那會兒正處於亢奮中,對趙佗的話不置可否。
如今咸陽凱旋,秦王重賞和誇讚下,李信的尾巴定然又要翹到天上去了,趙佗只希望那個時間來的更晚一些,讓他有更多的機會扭轉李信的想法。
他站在殿門,等候李信出來。
大殿賞功議事已經完了,諸臣僚開始離開。
趙佗等人還需在宮中等待,秦王專門給他們這些有功將士設定了慶功宴,等到晚間就會置酒高歌,共饗美食。
王翦、李信正被相熟的官吏拉住,談笑風生。
趙佗只能先出來在殿外等候,他還想著在宴飲之前,再和李信打個預防。
“咦,這不是我秦國的少年英雄嗎?”
有聲音傳來,趙佗尋聲望去,眼中雙瞳猛然收縮。
說話之人是個中年男子,大概近五十歲的模樣,面黃長髯,身近八尺,儀表堂堂。
最讓趙佗在意的是,此人頭戴高四寸的委貌冠,身穿端直方正的玄段,身上有紫色綬帶,手中還拿著一塊一尺以上的紫玉圭。
侯爵!
這是侯爵的服飾裝扮,其爵位居於整個秦國軍功爵制度的頂層,只是不知此人是關內侯還是徹侯。
“見過君侯。”
趙佗忙恭敬行禮,不敢怠慢。不管對方是個什麼身份,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熟料他腰還沒彎下去,一雙手就已經將其牢牢抓住。
“莫要多禮。老夫最喜歡你等少年英才了。”
那君侯雙手有力,強行將趙佗拉起來,嘴中話語還帶著笑意。
這讓趙佗不敢反抗,只能順勢而起,謙恭道:“小人只是略有幾分勇力,效力軍伍,當不得君侯謬讚。”
“呵呵,你可是當著大王的面,說出‘大丈夫生當封侯,死則廟食’的人,何必在老夫面前做謙恭之態。我可不喜歡這種,大丈夫可要打直了腰,昂然立於世間才是。”
趙佗滿臉尷尬。
明明只和秦王一個人說過,怎麼現在傳的到處都是了,好像每個人都知道似得。
“君侯說的是。”
趙佗唯唯諾諾,倒不好多說。因為他還沒弄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不過對方看上去倒是一副好意。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大,帶冠佩劍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此人面容白皙,相貌威武,走起路來自有一番氣勢風度。
“見過君侯。”
他先向那君侯行禮,問候了一聲,緊接著看向趙佗:“趙公乘,大王要見你。”
聽了這話,趙佗忙拱手應諾。
那君侯也笑道:“既然大王相召,那老夫就不多留了。少年,若有空可去老夫府上相見。老夫乃昌文君是也。”
昌文君!
趙佗心中苦思,這名號他似乎聽過,但又完全想不起相應的事蹟。
此人在原本的歷史上應該沒有留下多大的名頭。
心裡想著,趙佗嘴上也恭敬的答應下來。
一位君侯親自相邀,對普通人來說可是莫大的殊榮,他怎敢拒絕。
見趙佗滿嘴答應,昌文君亦笑了笑,“很好,那老夫就等伱了。”
說完,他又看向那白麵中年人,笑道:“老夫說完了,趙高,你帶他去吧。”
《史記·秦始皇本紀》:(嫪毐為亂)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
《睡虎地秦墓竹簡·編年紀》:廿三年,四月,昌文君死。
出土簡牘和傳世文獻皆留名字,更與呂不韋和昌平君一起受命,可知此人很重要。
公乘爵位的解釋一共有兩種。
一種是衛宏說的“與國君同車”,還有一種則是劉劭的“雖非臨戰,得乘公卒車”
前一種明顯不實際,故書中選擇劉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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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