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要你養

夜空中偶爾有飛機經過，發出轟鳴的聲音。

時乖眨眨眼：“你說什麼？”

江戒斂起所有的笑容，神色莊重，他雙手扣在她單薄的肩上，低頭盯著她的眼睛：“我說，我們訂婚。”

他很認真。

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生命中一個全新的體驗。

代表著眼前的這個姑娘，已經烙上他的記號。

別人碰也不能碰。

在這茫茫天地間，他們互相依靠，將靈魂託付於對方。

時乖撇過頭：“不要。”

江戒呼吸略微急促：“為什麼？”

時乖推開他的手，往前走，街上的車子從身邊疾馳而過，吹動她的髮絲。

她悶聲說：“訂婚不是兩個人的事。”

她手腕被扣住，江戒眼角有笑意漾開：“我向你保證，不管是訂婚還是結婚，都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

時乖眉眼壓下，心事重重。

她慢慢說：“我考慮一下，好嗎？”

他們兩人，都還沒有畢業，不屬於完全自立更生的階段。

她沒有安全感。

“多久？”江戒低聲問。

時乖蹙起眉頭：“江戒，你好煩啊。”

“我怎麼煩啦？”他學著她的語氣，慢悠悠地問。

時乖抬眼瞪他：“你又學我。”

江戒低低笑出聲，嘆息一聲，扣住她的腦袋按進懷裡，胸膛隨著聲音起伏：“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懷裡的小腦袋上下點了點。

江戒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來：“再說一遍。”

“什麼？”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愛我。”他眼角眉梢都是深情，哄著她開口。

時乖想打人。

這種事情，感情到了，氣氛到了，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

哪有這樣，這麼一本正經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不要。”

“乖，說一遍，哥哥想聽。”

時乖哽了下，臉上慢慢紅起來，憋了又憋：“我......”

“嗯嗯。”江戒盯著她。

時乖看著他緊張到出了薄汗的額頭，突然想笑。

“我餓了。”

話音落下，她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

江戒嘴角抽搐兩下，雙手掐在她的腰上，勐地把她舉起來：“說不說，不說不放啊。”

驟然升高，來來往往的人都笑呵呵地看過來，時乖羞的想打人。

“你放我下來。”她腳亂踢，手不停地去揪他的頭髮，“江戒！”

“說了放你下。”江戒仰著臉，看著她又氣又急的樣子。

時乖雙手雙腳亂撲騰：“你放我下來我再說。”

看著她確實要惱了，江戒把她放到地上，又箍住她的腰，抵在她額上，氣息交纏。

他狹長的眼角此刻也帶著深情：“寶寶，能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

他更慶幸的是，他喜歡她的同時，她也在喜歡他。

這個世上，在千千萬萬的人中，他們在最合適的時間，愛上對方。

時乖彎唇笑：“嗯。”

她也很開心。

他將她從黑暗中拉出來，給予她從未有過的情感。

夜風吹動她的裙襬，花壇中的月季大朵大朵的開著。

花香醉人。

她亦沉醉其中。

她踮腳勾住江戒的脖子，看著他為了配合自己，微微彎下的腰。

忍不住笑了，眼睛亮晶晶的，軟軟地撒嬌：“江戒，我好愛你啊。”

話音落下，江戒咧開大大的笑容，心滿意足。

他鼻尖蹭蹭她的，深情如水，嗓音音啞：“我也是。”

微微歪頭，覆住她花朵一樣的唇。

情深不能自制。

兩人牽著手走到錦繡小區。

隔很遠就看到杜衡和李慧在說什麼。

杜衡情緒一向平穩，此刻也有些急躁。

“你為什麼要給你外甥女買房子？”李慧很生氣，背對著杜衡，抱起雙臂。

杜衡來回踱了兩步：“乖寶是我女兒，我給她買房子怎麼了？”

“她又不是你真的女兒！那我們結婚以後，還要一直養她嗎？”

時乖頓在那裡。

江戒臉色一寸寸冷下去。

他捂住時乖的耳朵：“別聽。”

時乖拿開他的手，拉著他隱到暗處。

面無表情。

杜衡聲音也冷下去：“只要她喊我一天舅舅，我就會對她負責到底！”

“那我們分手！”李慧提高聲音，有些尖銳。

“行！”杜衡沒有猶豫，直接答應。

兩人安靜了一瞬，李慧勐地哭出來，手中拎的包包不停打到他身上：“你怎麼這樣啊你怎麼這樣啊？”

杜衡站在那裡，任她打。

許久之後，才澹澹說：“我覺得我們不是很合適，耽誤你這麼久，很抱歉。”

時乖抿緊唇，轉身向小區外走去。

她好像，一直都是個不詳的人。

克父母，克弟弟，克舅舅。

連江戒跟她在一起，也被迫放棄許多。

可是她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世上。

許許多多的聲音不停衝擊著她的腦海。

江戒大驚，握住她的肩不停地喚：“寶寶，寶寶！”

時乖怔怔抬頭，眼神倉惶，他為什麼要喊她？

“你不要聽她亂說，她是個什麼東西，不聽這些，好不好？”江戒彎腰吻著她的額頭，不停地哄。

時乖慢慢回過神，她喃喃囈語：“我沒有讓舅舅養我。”

杜衡給她的錢，都被她存起來了。

她用的，都是之前家裡賣廠子的錢。

爸爸的賠償金她一分都沒動，好好地存在那裡。

“好，我們不讓他養，以後哥哥養，好不好？”江戒貼著她的唇角，小聲說。

巨大的悲傷突然湧上眼睛，淚水一串串落下：“我不要你養。”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錢。

學校旁邊的房子，腕上的鐲子，包養的傳聞，所有的一切。

她突然去扯腕上的鐲子，塞到江戒手中：“我不要你的東西。”

她誰的東西都不要，她長大了，可以自己養自己了。

江戒突然想回去弄死那個女人。

他紅著眼，想把鐲子幫她戴回去，又被她躲開。

江戒用力把她裹進懷裡，顫抖著說：“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因為一個爛人，否定這些愛你的人。”

時乖慢慢安靜。

理智重新回來。

她性格中的偏激又跑出來了嗎？

她艱澀地說：“對不起......”

“不許說對不起。”江戒撫著她的髮絲，“我在這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嗎？”

心酸和委屈突然爆發，她忍不住嗚咽出聲。

見她哭出來，江戒鬆了一口氣。

她上次這樣，還是在徐家，張思琪攻擊她爸爸的時候。

他的傻姑娘，只有別人在傷害她最愛的人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怕啊，寶寶不怕，江戒在這裡。”他啞著聲音，不停地安慰她。

他抬頭，看見杜衡正僵硬地站在那裡。

視線冷冷地掃過去。

眼神凌厲，帶著譴責：“找的什麼女人？”

杜衡愧疚地走上前，想要開口，又被江戒的眼神制止。

懷裡的姑娘聲音漸漸微弱，胸前的衣服被打溼一大塊。

江戒的心快要痛死。

“抱你回去睡覺，好嗎？”江戒趴在她耳邊，小聲說。

時乖閉著眼睛，輕輕地點頭。

她趴在江戒懷裡，聞著乾淨的皂香，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極是依賴。

江戒的心軟成一灘水。

進了家門，把她放到床上，又弄了塊涼帕子，敷在她眼睛上。

“幫你戴回去，好嗎？”他摸著手裡的鐲子。

他努力了那麼久，才讓她毫無顧忌地接受自己的東西。

因為那個女人的兩句話，一切被打回原形。

時乖低低“嗯”了聲。

只感覺手腕微涼，鐲子被戴回來。

她錯了。

她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話，這樣對待愛她的人。

“對不起啊江戒。”她輕聲說。

“再說生氣了啊。”江戒揉著她的掌心。

澹澹的癢。

時乖拿掉帕子，睜眼看他，眼神溼漉漉的。

江戒心疼地吻在她的眼睫上。

“什麼都別想，要理直氣壯地接受，懂？”

時乖唇角慢慢彎了起來：“好。”

她眼神移到杜衡身上，看著他自責的樣子，撅了撅嘴：“舅舅最壞了。”

見她願意發脾氣，杜衡才緩過一口氣。

他半蹲在床邊：“是，是舅舅不好，舅舅這不是沒談過戀愛，不會識人嗎？”

時乖輕笑出來，她眼睛移到天花板上：“她說的也沒錯，如果舅舅真的要結婚，是不能這樣的。”

杜衡眉頭一皺，想開口。

江戒打斷他：“沒錯，你舅舅有自己的老婆，以後，你有我，咱們不要他們的。”

杜衡一口氣憋的差點沒上來。

這個臭小子，當著他的面就敢挖牆角。

時乖又笑了聲：“舅舅，你喜歡她嗎？”

如果喜歡的話，就去道個歉。

江戒睨了他一眼。

杜衡一把年紀，當著兩個小輩的面，有些尷尬，他支支吾吾地說：“也不是......就是覺得不算討厭，就想著試試。”

現在，他非常討厭她。

但是，這種話他不能說出來。

江戒轉過臉，拇指摩挲著時乖的臉頰，輕聲滴咕：“看到了吧，這種才是渣男。”

時乖噗嗤笑出來：“你不許說舅舅。”

杜衡站起來，頭有些暈。

他不能再跟這兩個孩子在一起。

本來一個就夠讓他頭疼的了。

現在又多了一個更氣人的。

時乖喊住他：“舅舅，你真給我買房子啦？”

杜衡有氣無力地回：“在市中心幫你買了個小兩居，以後如果回這裡工作了，方便。”

“謝謝舅舅。”時乖笑嘻嘻地回。

杜衡擺擺手，走出去。

江戒趴在她面前，討好地說：“哥哥也給你買。”

“不要。”

“為什麼？”

“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