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若並沒有惱怒,一字一句解釋道:“我經此一遭,愈發認識到世間萬物皆為浮雲,唯有自身的性命才最是緊要。”
“往日的我太過順風順水,未能參悟這個道理,做出了諸多不理智之事,還望師尊師叔見諒。”
“如今我已醒悟,往後我將潛心於修煉,不會再讓師尊師叔諸位師兄和小師妹煩心。”
眾人顯然沒想到這樣一番話能從她的嘴中說出。
怔愣片刻後,又都是一副“你能想通便好”的神情。
她看向陸時卿,“至於在宗門內故意宣揚抹黑此等行徑,我想你應當比我更為清楚,是吧,三師兄?”
透過她冰冷的眸子,陸時卿好像看到了那個被宗門眾人指責到接近崩潰,跑來求他替她解釋的沈桑若。
是他暗中透露給旁人,沈桑若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將沈桑若親手推到了風暴中心。
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只是為了糾正沈桑若。
最終也達到了目的,不是嗎?
沈桑若面露嘲諷,對著沈道塵道:“桑若是真心交還令牌,並無旁的心思,請師叔收回令牌。”
她伸出手,那枚令牌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她手心。
她眼底似乎沒有任何情緒,平靜的不像話,連失望都不曾有。
但就是這樣的冷漠疏離刺痛了沈道塵,心像是被人突然握緊了一樣。
沈道塵雖欣喜於她的突然懂事,但也有些於心不忍。
如此深刻痛徹後的醒悟,對沈桑若來說未免有些殘酷。
她今年也才不過十六歲。
他終究沒說什麼,將令牌拿了回來。
但心底也改變了主意,“這枚令牌暫且由我保管,你與沐兒公平競爭,更出色者便下一任宗主人選。”
他細想了一番,剛剛那般武斷判定屬實不妥。
他自認為對兩個女兒都是一樣的,正因如此,更應該將白沐沐缺失的那份補回來。
但他作為一宗之主,確實應當做到公平公正。
沈道塵這樣想著,將心底那份因為沈桑若冷漠的慌張掩飾過去。
白沐沐在心中咒罵。
沈桑若開竅了?竟然學會了欲擒故縱這種手段。
原本少宗主之位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沈道塵這老登改變什麼主意。
她看向沈桑若的目光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審視。
沈桑若在她眼中是一個十足的手下敗將。
怎麼?難道還想再與她爭上一爭嗎?
“是。”沈桑若對著沈道塵拱手,嗓音如冷泉。
白沐沐緊盯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變化,卻沒捕捉到任何得逞的竊喜。
無所謂的模樣,彷彿只是為了應承沈道塵。
白沐沐壓下心中疑惑,收回目光,也對著沈道塵拱手:
“女兒遵命,女兒一定會盡全力追趕五師姐的!”
沈桑若的表情也被其他幾人看在眼中。
見慣了她的熱情活潑,再見她如此冰冷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不不舒服。
但也只認為她只是在生最近這幾件事情的氣。
過段時間,等她氣消了就好了,便會恢復到和往常一樣,熱切地在他們耳邊嘰嘰喳喳。
他們沒有過多擔心,和沈桑若相處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如此。
“作為補償,宗門特准你進入清心閣修煉一年。”
凌霄真人的話倒是讓沈桑若眼前一亮。
白沐沐差點沒控制住自己面上的震驚之色。
清心閣是飛雲宗中靈氣最為濃郁之地。
即便是他們這樣的各峰主親傳弟子,一個月也僅能有一日進入清心閣修煉的機會。
可凌霄真人現在竟然准許沈桑若在清心閣中修煉一年?
白沐沐嫉妒得快要瘋了。
“弟子多謝師尊。”沈桑若欣然接受。
這確實是她應得的。
一年的時間,足夠補回她損失的大半修為。
“築基之後來找本尊。”凌霄真人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本尊教你修習新功法。”
想來凌霄真人已經發覺了她修煉了別的功法。
並且知道她修煉的功法上限只能讓她勉強達到築基。
沈桑若不動聲色應下來,心中卻想著要儘快找到新的功法。
凌霄真人甩甩衣袖,離開洞府。
片刻後,沈道塵、白沐沐和陸時卿也陸續離開。
洞府內只剩下了她和溫玄二人。
溫玄囑咐了幾句她養傷這段時間要注意的事和很欣慰她能想通,以及讓她莫要怪罪風鶴雲。
“日後若是有任何不適,便來找二師兄,莫要怕麻煩了我,不好好養著,身子會落下病根的。”
溫玄聲音柔軟得像是天上的雲,他已經很久沒用這樣的語氣悉心同她說話了。
面對以前自己夢寐以求的溫柔,沈桑若心中已沒有多少觸動。
反而想到了曾經的溫玄也對她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
大師兄風鶴雲不管事,她拜入師門時年紀尚小,一直都是溫玄在照料她。
他將禁制的通行玉牌給她,對她說,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來找他,他永遠不會嫌她麻煩。
思緒被溫玄的聲音拉回。
“二師兄有時候煉藥會忘了時間,你直接進來便是,莫要像那日一樣,傻傻等在禁制前面,二師兄不是給了你通行玉牌嗎……”
溫玄的聲音突然頓住。
他給小若的通行玉牌似乎很早之前就被他收回來了。
因那段時間是他突破的關鍵時刻,沈桑若總是來找他,同他說一些如抓了只蝴蝶,看到了霞光之類的小事。
他不勝其煩,便將通行玉牌收了回來,說突破後再給她。
突破之後,沈桑若提起過好幾次,他都裝作沒聽見。
後面沈桑若再也沒提過,他也逐漸忘了這件事,直到現在。
溫玄心中懊悔,他怎麼能忘記呢?
小若怕是會對他這個師兄很失望吧?
他下意識看向沈桑若,“是師兄不對,後面忘了將通行玉牌給你。”
“無妨。”沈桑若淡淡擺手,別說委屈,臉上連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往日溫玄最怕沈桑若胡鬧糾纏,如今看到她這般理智平靜的模樣,心中反而多了分煩悶。
他也不知道為何,沈桑若如此懂事,他明明應當感到高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