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命心中掀起滔天駭浪。
疑問和恐懼讓白知命頭皮發麻。
剛死不久?是碰巧?還是說收音機裡說的死者是‘我’?
那我現在是人還是鬼?
眼前這老太到底是人還是...還是說她在胡言亂語?
白知命只覺得脊背發涼,連思考速度都慢了不少。
“別叫的這麼生分,看你都咳什麼樣了,我來幫你治治嗓子。”
身披嫁衣的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要摘下她臉上的木頭面具。
而那木頭面具像是長在她臉上一般,她乾枯手臂上的老年斑搖晃了半天,才費勁將面具掰下。
咔嚓~
一聲骨骼錯位的輕響。
深棕色木頭面具和臉皮之間滲出殷紅的鮮血。
白知命見此情景只有一個念頭——跑!
跑!!
虛弱的身體在恐懼的催使下行動起來。
趁著老太太摘面具的功夫,白知命忽然邁出雙腿轉身。
砰!
沉悶的撞牆聲響起,鮮血從額頭滲出。
迎接白知命的是一堵黃泥牆!
這處禮堂根本就沒有門!!!
四周都是牆壁!!!
冷靜!!冷靜!!既然流血,說明我還活著!!
而且有影子,人都是有影子的......但沒有門怎麼跑?
白知命想強迫自己冷靜,可隨即發生的一幕讓人根本冷靜不下來。
只見那老太太此刻終於將面具撇下,露出一張滿是褶子和血印的臉。
面具縫隙中爬出黑色小蟲,像她臉上層層疊疊皺紋上的老年斑。
沿著嫁衣邊爬下,血色嫁衣上立刻多了兩條流淌到地面的黑線,那些細小的黑點卻是像變戲法般匯聚成一鍋咕咚冒氣的紅湯。
“老...姐姐,我覺得您是不是認錯了,我應該...不是您的老公。”
眼前詭異的一幕,讓白知命老實了不少,連帶著對老太太的稱呼也友善起來。
就是白知命沒想到‘老姐姐’這三個字會這麼難說出口,支支吾吾半天才將話說完。
倒是穿著髒兮兮血色嫁衣的老太太似乎有些驚喜,臉上的紅潤分不清有幾分是血,壓著嗓子故作神秘:
“死而復生,怎麼...不叫神仙?”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白知命剛平靜的心緒,再起波瀾。
死而復生?!
也就是我穿越在了和我同名的這具屍體上?
所以被這老太太誤認為死而復生?
眼下種種異常讓白知命恨不得拔腿就跑,但跑不掉。
跑?能往哪裡跑?
完全封閉的空間,邪異的老太太。
該怎麼辦?
白知命將目光投向被油汙浸透的椅子,之前老太起身時將收音機放在了上面。
這臺老式收音機大致有板磚大小,自己稍微上前一步就能夠到.....
從剛才老太太那麼費勁摘下面具,這說明眼前老太太雖然邪異,但身體似乎和尋常老太太一般力氣。
“這一鍋紫河車,可能治百病...也是孩子的一份心意。”老太太開口勸說,言辭懇切。
可這老太太口中的紫河車,分明是由蟲子變成的紅湯!
那咕咚冒泡的紅湯裡,看著像是一道燉了三五年的佳餚。
老太太從鍋裡扯出一截僅僅比鴨腸粗一點的肉,這條鴨腸看起來很有彈性,在空氣中顫抖回彈兩下,濺起幾滴紅色湯汁。
“快吃吧,吃完就不咳了,就算是神仙,不也要用食補修行?”
陰森的聲音響起,白知命甚至已經能聞到帶著燥熱的腥臭味。
但白知命還是拖著步子向前一步。
伸手接過這一根有點彈性的鴨腸,手感還尚且溫熱。
這滑膩的觸感讓白知命直接僵在原地,臉皮像是一張鑲嵌在血肉上的面具,做不得任何表情。
這...
很多哺乳動物都會在幼崽出生後吃掉胎盤補充營養,這是為了生存。
我這也是為了生存,屬於緊急避險,不犯法並且沒有違背倫理。
白知命將目光投向老太太身後的收音機,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咳咳咳!!!”
突然,一股寒意從胸腔襲來,讓白知命止不住咳嗽,同時也再一次感受到這具身體的虛弱。
和癆病鬼一樣的身體,能打贏老太太嗎?
白知命有些猶豫。
還是先照著她說的做吧......要是老太太說的是真的,
白知命在心裡儘量說服自己,甚至乾脆閉上眼,一口氣吞下滑膩的鴨腸。
但閉上眼睛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看不到的東西反而會更加恐怖。
在一片黑暗中,白知命只覺得那條鴨腸,彷彿在喉嚨中不停蠕動。
想吐,那一長條鴨腸卻像活蛇一樣左盤右曲,嗖的一下鑽進胃裡。
一陣說不出是什麼食物的腥臭從喉嚨間湧出,白知命蹲下乾嘔幾聲,沒吐出任何東西。
而與喉嚨中的噁心感不同,白知命感覺體內湧出一股旺盛的生命力,瞬間擺脫了那幅癆病咳嗽的模樣。
食補...修行?這是什麼邪法?
還真叫人毛骨悚然。
吞下不到兩秒,便將一個體弱多病的人變得生龍活虎。
這已經超出醫學的範疇了。
“這才對嘛,吃完就不會生病了。”
就在老太太欣慰的話音落下時,蹲下身的白知命,伸手抄起老舊的收音機,一個轉身猛然朝老太太背後砸去。
砰!
這一下極為突然,老太太像是沒反應過來,這和板磚差不多大小的收音機結結實實砸在老太太腦袋上。
沉重的打擊手感傳來。
和想象中不同,這個詭異的老太太像枯枝一樣輕易折倒,暗紅的裙襬就這樣攤開在地上。
由於是第一次打人,白知命幾乎是全力砸了下去,但砸上去的輕微悶響,讓人有種在砸一個弱不禁風的老人的負罪感。
收音機上滿是鮮血,木頭面具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成兩半,一半顏色變得更深,像是有生命一樣爬上了老太太的臉。
另一半面具變得灰白,落在了白知命腳邊。
禮堂四面牆壁中滲出黑色的蟲子,本來嚴嚴實實的牆壁像黃油一樣化開,露出屋外被夜色籠罩的山林。
白知命鬼使神差的撿起地上半片面具,拔腿朝外衝去,噌的一聲便竄過牆壁。
若有似無的哀嚎在耳邊環繞:“利刃在手,易起殺心,成了神仙也是這副德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