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升起,溫暖的鋪在整個皇宮之中,一派寧靜。
群臣三三兩兩的從紫宸殿走出,但有意無意之間,注意力全都落在薛仁貴,劉審禮和李絢身上。
丹鳳門外,劉仁軌停下腳步,回身看向李絢,薛仁貴和劉審禮。
三人立刻停下,拱手聽命。
劉仁軌平靜的說道:“陛下有令,烏海之戰的戰策,今日之內都要交到政事堂,三位今日就在皇城待著吧,什麼時候寫完交上來,什麼時候歸家。”
“喏!”李絢,薛仁貴和劉審禮三人同時拱手領命。
之前在含元殿,武后限定了越過苦海,出擊烏海的兵力,只能有五千精銳。
所以,之前不管薛仁貴和劉審禮有什麼樣的計劃,都必須要重新擬定。
但皇帝和武后只給一天的時間。
一天之內,烏海一戰的出兵計策,就必須要寫本奏上,
等到劉仁軌轉身離開之後,李絢才苦笑著朝薛仁貴和劉審禮拱手道:“二位世叔,絢就先告辭了,絢經驗不足,只能笨鳥先飛,只是到時別隻做陪襯就好。”
“南昌王想法新穎,目光獨到,總有出其不意的方法,而且相當有用,還希望王爺能夠直抒胸臆,不吝賜教。”薛仁貴對著李絢認真的拱手還禮,不得不承認,今日李絢的一些想法,真的是驚豔到他了。
“不敢。”李絢再度對著薛仁貴和劉審禮拱手,率先告辭而去。
……
看著李絢離開的背影,薛仁貴有些驚訝的轉身看向劉審禮:“審禮兄,這位南昌王竟然是真的以自身軍功立足,這著實讓薛某感到驚訝。”
在回到長安之前,薛仁貴雖然對李絢有些瞭解,但對於他在青南所立的戰功,薛仁貴多少有些不完全相信。
西北道行軍大元帥劉仁軌畢竟是李絢的嶽翁,這種情況下,暗地裡做些手腳支援,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今日朝會一見,李絢驚人的思路讓薛仁貴都感到驚訝。
甚至他暗中在想,若是當年在大非川,跟在他身後不是郭待封,而是李絢,那麼結果會不會大有不同。
劉審禮微微搖頭,解釋說道:“小弟曾經親眼見到南昌王,在轉手之間,便以一千騎兵,沖垮三萬騎兵,覆滅超過一半,手段之巧妙,人心把握之準,簡直神乎其神。
薛兄,這一次你若是不能以五千擊敗十萬吐蕃騎兵,恐怕你就真的不好過了。”
薛仁貴平靜的點頭,說道:“若是不考慮糧草和高原瘴,那麼便殺他個十幾萬吐蕃兵,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劉審禮微微一愣,隨即苦笑拱手道:“平陽郡公果然是平陽郡公,果然豪氣,審禮自愧不如,就先行告辭了。”
“新年大朝之後,一起喝兩杯。”薛仁貴招呼一聲,劉審禮拱手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劉審禮離開的背影,薛仁貴的神色完全肅然起來。
這位工部尚書不顯山不露水,才最是令人警惕之輩。
至於李絢,就如同李絢自己所說,他今日這一次,不過是在陪太子讀書罷了。
這一次雖然沒有明說,但烏海一戰的大軍主帥,皇帝和武后首先考慮劉審禮,其次才是薛仁貴。
畢竟薛仁貴曾經敗在論欽陵手上一次,再次對戰,難免會讓人擔心。
不是不給他機會報仇雪恨,只是拿整個大唐的國運作為賭注,這樣的事情,皇帝和武后還做不出來。
所以,就需要薛仁貴有驚人的行軍兵策。
起碼,他要在兵部的沙盤推演當中,擊敗論欽陵。
若是連沙盤之上都無法擊敗論欽陵,那麼也就沒必要再讓他出任大軍主帥了。
薛仁貴平靜的走向了皇城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從丹鳳門走出。
一身的藍色道袍,世隱真人明崇儼。
明崇儼微微低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片刻之後,他突然回身看向了紫宸殿的方向,眼神一時間明亮無比。
……
鴻臚寺,少卿官廨。
李絢坐在桌案之後,手中揮筆如墨,一篇文章已經在他的手下快速成型。
等到晾乾之後,李絢這才將奏章裝好,然後站起身。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下午。
李絢先是整理了鴻臚寺的事務,然後才向鴻臚寺卿劉伯英交待了相關的事務,這才轉身離開。
如果不出意外,他調任昌州刺史的公文,新年之後就會下來。
那個時候再辦交接就有些晚了,索性趁著年前官衙封門,將一切處置妥當。
將自己的奏章送到了政事堂,李絢這才緩緩的走進了吏部。
並且很快他見到了吏部尚書李敬玄。
“敬玄公。”李絢對著李敬玄微微拱手,然後將手裡的一份本章遞了過去,同時說道:“這是吏部這一次暫選的戶曹參軍和貴德縣令的名單,絢冒昧調查了一下,這二人似乎都不大適合昌州所用。”
“好!”李敬玄神色平靜的接受。
他並沒有怎麼意外,朝中的權貴這種情況下都會做些動作。
不過當李絢向他要調任名單的時候,他還是感到有些詫異,這些東西找下面人操作就足夠了,直接找他的很少。
李絢接著說道:“這二人似乎很有些不妥之處,敬玄公不妨自己查一下。”
“哦?”李敬玄一愣,隨後認真點頭道:“王爺放心,若真有事,吏部不會坐視不理的。”
“如此,便多謝敬玄公。”李絢誠摯的拱手致謝,然後笑著說道:“其實昌州邊地,用人本不該有種種限制,但有的人,早先做的一些事情,一旦被查實立刻就有下獄之險,所以為了避免將來麻煩,還是先稍微篩查一些。”
“原來如此。”李敬玄終於有些明白。
李絢並不是私底下接觸這些人,然後讓這些人投入他的麾下,而是去查實這些人的底細,為未來不留隱患。
他原本來以為這兩個是李絢沒有拉攏到手的人,這才將其替換掉。
現在看來,倒是他有些小人之心了。
“思衝兄最近如何,有些日子沒見他了?”李絢順口問了一句。
“在南陽縣任縣尉,事情做的倒也還算不錯。”李敬玄忍不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能讓敬玄公讚許,思衝兄做的是真的不錯。”李絢忍不住感到有些驚訝。
李敬玄雖然是好好先生,但任吏部尚書,選官多年,卻是少有的卻得到天下人的稱讚。
曾經有許多官員因為未被選用前來投訴的,李敬玄都能當場口述他們書判中的錯誤,毫無差錯。
這份能力,著實非同一般。
李思衝身為南陽縣尉,若是胡來亂行,恐怕再多的手腳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如今看來,李思衝是真的有些能力。
眼睛一轉,李絢心裡就明白,這恐怕多少是鄧州地方全力配合的原因。
一般的官員,不和地方鬧矛盾就不錯了,有多少能夠得到地方的全力配合。
吏部尚書的公子,有這個待遇不過分。
“可惜了,邊地危險,不然絢就將思衝兄調到昌州去了。”李絢微微搖頭,站起來對著李敬玄拱手道:“敬玄公,若無他事,絢就先告退了,不敢再打擾吏部公務。”
“王爺不急。”李敬玄按住李絢的手,思索著看著他說道:“烏海之事,王爺也是主將之一,今日之事,還要請教王爺。”
“不敢當敬玄公請教二字。”李絢趕緊拱手,很客氣的說道:“敬玄公但有所問,絢畢定竭誠回答。”
李敬玄拉著李絢坐下,然後才開口問道:“王爺應該也看出來了,烏海一戰主帥人選,平陽郡公和彭城郡公俱都有意,但局勢不同,所用之人也有所不同。若是按照王爺今日提議,只調五千人行烏海,王爺覺得何人更為妥當?”
“此事決策,當在陛下和天后之手。”李絢朝著紫宸殿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後才開口說道:“烏海之戰,其實與其說是看我朝策略,但實際上更看吐蕃人的動作。”
輕吸一口氣,李絢接著說道:“論欽陵能力不在諸帥之下,看今年興海之戰,就知道其依舊是誘敵深入,切斷糧道那一套,所以我朝在烏海之戰,苦海一役至為重要。
若是能在苦海擊潰吐蕃大軍主力,則之後不管是繼續緊逼,還是據城固守,都要輕易許多。”
“但論欽陵不會給我們這樣機會的。”李敬玄一言就點出來其中的問題所在。
李絢點點頭,說道:“若絢是論欽陵,會在苦海佈置三千精騎,攜帶三萬弓箭,射完就走。”
三千騎兵,每人十支弓箭,以吐蕃人箭矢輕便,足夠可行。
李敬玄雖然不知道這會對大唐造成多大傷害,但也明白,突破這三千精騎怕是並不容易。
李絢微微搖頭道:“論欽陵這是在檢驗我朝前鋒戰力,若是我軍輕易便突破苦海,那麼他會立刻調動兵力後撤,拖長糧道,隨時準備致命一擊。”
稍微停頓,李絢謹慎的說道:“若是平陽郡公,恐怕會一直追下去,但若是彭城郡公,恐怕是緩步慢行,最後據城固守,這便是二人的不同之處。”
“那麼效果各自會如何呢?”李敬玄忍不住的追問。
“論欽陵若知道對手是平陽郡公,恐怕會在烏海與其一戰,佈置兵力不會太多,萬餘之數,但都是精銳,力量足夠,失敗又不傷筋動骨。”
李絢抬頭看向李敬玄說道:“若是勝了,則無需再說,若是敗了,則繼續誘敵深入,窺伺糧道,阻殺援軍。”
圍點打援。
“那若是對手是彭城郡公呢?”李敬玄緊跟著追問。
“依舊有此一戰,不過在烏海之下的吐蕃主力,人數就會更多,三五萬都說不定。”稍微停頓,李絢認真說道:“我軍與吐蕃開戰,戰場首選大非川,其次是苦海,再次是烏海,但若是深入更遠,恐怕大敗難免。”
李敬玄輕輕點頭,臉色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