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嗣業站在一面黃色旞旗之下,旞旗上繡著大大一個蕭字。
前方大軍之中,戰象縱橫.
無數的大唐步卒被狠狠的掀起,步槊亂飛。
蕭嗣業死死地盯著戰象腹部,但到現在為止,沒有一隻戰象的腹部被刺穿。
“象有六弱,其一為耳。”李絢平靜的聲音突然在蕭嗣業身後響起。
蕭嗣業猛地回頭,看向突然走過來的李絢,拱手急問道:“南昌王,如今局面可有破解之道?”
“有!”李絢停步,神色肅然的拱手道:“象之弱點,首先在耳,可聚集軍中所有鑼鼓,在象耳一側轟然砸響,其必向另外一側竄逃,蕭將軍戰場宿將,當知該如何使用。”
“兩翼。”蕭嗣業沒有絲毫猶豫,迅速的安排了下去,十幾面戰鼓迅速的被分發至戰場兩側。
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將最外側的兩頭戰象趕走。
“象之弱點,其二為眼。”李絢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戰象身上,輕聲說道:“戰象視力天弱,可拋撒土塵於戰象眼前,一旦有土塵進入戰象眼中,其必然驚恐,然後轉身逃遁。”
蕭嗣業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在瞬間就安排了下去。
李絢繼續說道:“象之弱點,其三為鼻,象鼻懼辛辣之物,可從後陣調集大量辛粉,再在戰象面前扔出,如比,便可控制戰象轉移方向。”
蕭嗣業根本不用多說什麼,僅僅一個眼神,後面已經有一伍親兵快速的朝著後陣而去。
李絢微微點頭,繼續說道:“象之弱點,其四為足,象足看似沉厚,但足底很薄,且極為敏感,無需多做,一排的鐵蒺藜,便已經足夠牢牢的控制他了。”
“王爺英明!”蕭嗣業徹底鬆了口氣,這些東西,是眼前準備最多的。
它們本來就是對付扎馬的利器,甚至沒有鐵蒺藜,將弩箭插入地下,也可造成類似效果。
“象之弱點,其五為火,象乃野獸,天生畏火。”李絢從腰間拔出十根火箭,然後聚集在一起,沉聲說道:“以此引火,火焰可以快速升起,戰象不願衝火,立刻就會停步。”
“去把後面的運糧車拆了,上面鋪設引火之物,然後朝戰象衝刺。”蕭嗣業狠辣的命令立刻就傳達了下去。
李絢點點頭,繼續說道:“象之弱點,其六為獅,象之見獅,恐懼入骨。”
稍作停頓,李絢繼續說道:“南北朝時,南宋討伐林邑,林邑王派戰象迎戰,宋初失利,後聞獅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御,象果驚奔,眾因潰散,遂克林邑……”
乃制其形,就是做假獅子,比較形象的,就是舞獅。
“此法末將曾經聽聞,但如今趕至不易。”蕭嗣業忍不住的搖搖頭,現在這時候做舞獅根本來不及。
李絢輕輕笑笑,然後繼續說道:“象之最弱,非外面之害,乃是其身形龐大,但卻內心膽小如鼠,一旦前不可攻,必然群起而退。”
稍微停頓,李絢接著說道“前隋煬帝時,派劉方伐林邑,林邑再出戰象,劉方強弓硬弩攢射,大象受傷而驚逃,其餘眾象見之,紛紛逃竄,林邑軍始大敗。”
蕭嗣業忍不住贊同的點頭:“如此才算說的通,戰象體型如此之大,為何從古至今,獅虎豹都為百獸之熊,但象卻少有聽聞,膽小兩字便足夠要命了。”
李絢點點頭,目光望向戰場之上,象騎兵依舊在戰場肆虐,但蕭嗣業非常聰明的都將大多數後卒都讓了開來,只有中央通往他自己將旗的地方,依舊在重兵防禦。
象騎兵,只要你不和他死磕,以戰象龐大的身軀,想要輕易轉向,談何容易。
蕭嗣業雖然對戰象知曉不多,但多年宿將,勉強應對還是足夠的。
現在知道了戰象的弱點,自然能夠輕鬆應對。
“話雖是如此說,但大象天生寶物,象通祥,大象,大祥。”李絢望著戰象,輕聲說道:“漢武元狩二年,南越獻馴象祥瑞,養於南苑;在本朝咸亨二年,周澄國使者來朝,稟曰:訶伽國特產白象,凡白象所至之處,水土豐沃,人飲洗白象齒水,百病全消。”
說到這裡,李絢笑了笑,說道:“那使者,不過是要大唐出兵滅訶伽,所以才有如此之說,但藥理之中,象齒一物的確有奇效,可清熱鎮驚,解毒生肌,治癇病驚悸,癰腫瘡毒;於陛下之病雖然無有大效,但對其他病症,尤其是小兒,發熱,驚悸,癰腫都有奇效,蕭將軍。”
“多謝王爺指點。”李絢的話說的雖然隱晦,但蕭嗣業卻完全能聽到懂,誠懇的對著李絢拱手。
李絢擺擺手,說道:“大象終究神物,殘殺不祥,且其膽小,馴服不難,就如眼下,它不也是被人馴服了嗎?”
李絢的目光落在的戰象頭頂的吐蕃士卒身上,蕭嗣業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一轉身,立刻安排去了。
李絢的越過眼前的戰場,落在了沙珠玉河之東,在那裡有無盡的塵煙在洶湧。
之前突然出現的無數騎兵,還未衝至論欽陵的本陣,就被突然閃出的一萬騎兵給攔了下來。
論欽陵原本就在那裡擺佈了一萬吐蕃騎兵,現在這時候,有人越過了沙珠玉河,那一萬騎兵自然要兇狠阻攔。
然而,一攔截,對方卻順勢衝進來這一萬吐蕃騎兵之中,彷彿對方的目標本來就是他們一樣。
高空中的視線望過去,吐蕃騎兵竟被人從中陣直接沖垮。
是誰,劉仁軌這又是調了誰?
如此兇狠的騎兵,一旦他們將那一萬騎兵沖垮,那麼立刻就會毫無阻礙的衝擊論欽陵本陣,整個局面立時就會大變。
論欽陵的象騎兵,劉仁軌的暗騎兵。
兩隻老狐狸,說是約戰,但誰都沒將戰書當成一回事。
整個戰場早就已經從沙珠玉河北岸,蔓延到了整個青南盆地。
李絢的目光越過西面正在收拾殘局右衛騎兵,落在更西面,看著自己手下給李絢逐一殲滅的尚結贊,還有在茶卡鹽湖西北,伏俟城下逡巡的素和貴,以及將他們打的大敗的王孝傑。
沒人看見,王孝傑的中軍已經開始渡過了沙珠玉河。
一支騎兵,正朝著論欽陵背後包抄了過去。
簡單,直接,兇狠,險惡。
如果沒有天上的那隻眼睛,李絢也看不到這佈局兇殘的一幕。
收回目光,李絢落在了眼前的戰場上。
……
“嗡”的一聲,一支伏遠弩箭從高空直射而下,然後狠狠的貫入了象騎兵身上的木架上。
“砰”的一聲,木架直接碎裂,象騎兵身上的吐蕃士卒,被直接貫穿。
“叮”的一聲,弩箭直接扎進了戰象背上的厚重戰甲上,雖然沒有直接貫入太多,但湧出的鮮血已經讓戰象疼的發瘋,就在這個時候,“咚”的無數鼓聲,瞬間在戰象右側響起。
巨大的聲波直接衝擊戰象的耳膜,讓戰象煩躁的直甩長鼻,地上的十數名士卒同時被甩飛了出去。
下一刻,戰象突然轉身,朝著後方就不顧一切的逃了。
十面巨鼓各自給送到了軍陣的兩側,弩箭擊殺吐蕃騎兵,隨後鼓聲一響,東西兩頭戰象立刻逃竄。
……
巨鼓轟耳,粉石刺眼,辛粉撲鼻,再有鐵蒺藜鋪滿前路,二十輛極速前衝的火車。
在無數右衛士卒驚訝的眼神中,原本在戰場上不停肆虐的戰象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掉頭,朝著來路極速狂奔而回。
只有一頭右腿受傷的戰象,躺在地上淒涼的哀嚎。
李絢看著那些轉身就逃的戰象,側身對蕭嗣業說道:“蕭將軍,戰象最後面的一個弱點暴露出來了。”
李絢一句話,讓蕭嗣業一愣,下一刻,他就猛地醒悟了過來。
“弓箭手,對準戰象屁股,狠狠的射。”蕭嗣業對著李絢一拱手,右手一揮,將旗前插。
他們竟然開始朝著沙珠玉河河面追了過去,瞬間,無數的弓箭,已經朝著戰象身後狠狠的攢射而去。
李絢的目光落在戰場上,忍不住的輕嘆一聲。
戰象,戰象,僅僅是不到半個時辰的戰象衝擊,戰場上就死傷了上千名左衛士卒。
雖然論欽陵的這一手必殺技,沒能摧毀左衛主力,但卻足夠給這些左衛士卒帶來巨大的心理陰影。
“來人,去救治這些左衛的兄弟。”李絢側身吩咐了一聲,李竹立刻上前拱手,李絢輕聲說道:“戰後,若有願意前往同仁的,分房分地,若有願意加入右衛的,也適當吸納,想要退役回家的,找時間集中送回去吧。”
李絢的話很輕,但李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一拱手,轉身離開了。
軍隊從來就不是弱者能輕易待住的地方,這些左衛士卒受傷之後,能不能繼續待在右衛真的很難說。
傷病,風言風語,俸祿,心理折磨,很多都能影響到他們,但這也是機會。
這些左衛士卒,對李絢真正的用處,是他們對左衛的熟悉……
李絢再度抬頭,望向遠處追殺戰象的左衛步卒和右屯衛大軍。
鋪天蓋地的弩弓之下,終於,一聲悽慘的嘶鳴聲響起。
“砰”的一聲,一頭戰象直接側身倒地,然後狠狠的甩在了河岸邊上,屁股上滿是鮮血和弩箭。
右後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深深的插了一根伏遠弩箭。
這一刻,剩下的戰象瘋狂的衝進了沙珠玉河。
沒過人頂的河流,只到了戰象的大腿跟,但這些戰象根本顧不著,瘋狂的前衝,但後面的羽箭瘋狂的射來。
一聲悽慘的哀鳴聲,一頭戰象啪的一聲摔倒在了河中。
剩下的戰象更加的瘋狂了起來,直接衝上沙珠玉河河岸,朝著論欽陵中軍所在的位置直接衝了過去。
好戲上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