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個,還有兩個。”
明媚的日光之下,洮河道行軍總管府,李絢站在東跨院大門前,一身的紅衣金甲,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側過頭,看向一側的周乾說道:“五天之後,將第二個暗樁也徹底端掉。”
“喏!”周乾立刻躬身應諾。
如今的河州,千牛衛雖然還沒有實際上佔據各個城門和望樓,但千牛衛的觸角已經伸了進去。
不管什麼時候,一旦異常的風聲響起,立刻就能傳到周乾的手裡。
他們在自家做什麼,千牛衛不知道,但他們只要上街,就能難不落入千牛衛的眼裡。
路,卡死路,那麼其他人不管有什麼手段,立刻就要被廢掉一半。
從婺州到長安,再到洮州河州,李絢時常慣用的手段,已經被最熟悉他的千牛衛給總結了出來。
“那麼第三個點呢?”周乾忍不住問道。
“放著,盯著,會有人和他聯絡的,反正就剩下一個了,我們也好盯。”李絢輕嘆一聲,說道:“你要明白,我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這些吐蕃暗線,而是那些死樁;大軍開戰,也只有這些死樁,才能獲得致命的資訊。”
掌握在吐蕃高層手裡,潛藏在不知名角落的死樁,不和外界聯絡,深深隱藏,這才最有可能獲得最致命的訊息。
但這些人也有以致命的要害,那就是他們不和外界聯絡,導致他們獲得的情報送不出去。
只要掐死了對外送信的這個點,那麼一切便可由李絢隨意而為了。
“走吧,獨孤中郎將應該快到黃泥灣裡,我們要該要去迎接了。”李絢說完,然後大踏步走出了總管府,其他人趕緊跟上。
很快,總管府就空了一半。
右衛中郎將獨孤善率領三千六百步卒從後押送糧草軍械,走在眾人最後,當他抵達河州,李絢,元明,甚至包括李謹行,都要去迎接,因為也就在今日,右領軍衛大軍將全部啟程前往炳靈湖,準備逆黃河而上,殺往青東。
一隊千牛衛緊緊的跟在李絢的身後,緩慢的朝南門之外走去。
李絢率先而行,剛出南門,李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馬上的河州刺史元明,還有一旁的元尉。
“絢見過元使君。”李絢坐在馬上,對著元明拱手行禮。
“見過王爺。”元明溫和笑著拱手回禮,然後指向身側的元尉說道:“這是我家二郎,他說在長安的時候,曾經見過王爺的風采。”
“元尉見過王爺!”元尉神色激動的對著李絢拱手上揖,說道:“學生在曲江池詩會曾有幸見王爺做《登科後》: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頗有感召。”
“看來元賢弟,這也是有金榜題名之念啊!”李絢笑笑,催馬和元明元尉父子一起緩慢前行,同時說道:“本王有個猜測,不論真假,元賢弟聽聽就好。”
“請王爺指教。”元尉立刻肅然起來,甚至就連一旁的元明,也都認真的聽著李絢的話。
“若是本王所猜不錯的話,明年科舉,進士錄取人數恐怕比今年還要多一些。”李絢轉頭看向元明,點點頭,說道:“就像是今年科舉,錄取人數也比去年還要多好幾個一樣。”
“王爺的意思,是說朝廷為了應對吐蕃一戰的結果,而增加進士的錄取名額,然後再將這些進士打發到西北諸州?”元明不愧是老辣之人,一句話,就聽明瞭李絢的意思。
李絢認真的點頭,說道:“今年不就是這樣嗎,今年科舉納士的名額,比去年多了六個,有好些原本自以為考不上的人,突然就上榜了,本王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後來想到狀元是來自隴右的程行謀,心中便有數了。”、
程行謀,陝州鄭縣人,父程固,龍丘縣令,寒門出身。
程行謀中狀元之後,隴右百姓歡騰喜悅甚於往常。
天下世家雖然不滿,但好在這一次科舉錄取名額多於從前,抱怨兩句,也就偃旗息鼓了。
畢竟有滎陽鄭氏前例在先,誰敢胡來。
聽到李絢這麼說,元尉的眼前頓時熱切的起來,他雖然是元家出身,但科舉運勢總是差那麼一點,若是明年科舉能夠、幸運一點,多取那麼一兩人,他的希望就會大上許多。
“再怎麼增加名額,也得自己水平跟的上。”元明瞪了元尉一眼,不客氣的說道:“哪一年都有天才出世,誰知道明年會是誰?”
李絢似笑非笑的看了元明一眼,最後一打馬,迅速的朝黃泥灣軍營而去。
元明落後一步,看了李絢一眼,然後又看向自己的兒子。
他心裡明白,自己是被拿捏住了。
進士名額哪有那麼容易得到的,就算明年擴選,也不過多三兩人而已。
元明知道自己的兒子能力如何,的確是在這三兩人之間,但這三兩人從不是靠才學取的,而是靠朝廷所需。
或者更直接的說,是靠他元明能夠為朝廷做到什麼。
元明作為河州刺史,他是合格的,在河州根基深厚,有認真配合朝廷糧械轉運,但只是合格。
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元家潛藏的力量根本就沒有多用在這一戰之上,皇帝看得出來,南昌王同樣看的出來。
元家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氣,投入大唐和吐蕃之戰上。
元明想要守住自己的底線,但是如今的河州,他不一定說了算。
“走吧。”元明一甩馬繩,下一刻,已經緊跟李絢而去,大隊人馬同時奔向了黃泥灣,地面蕩起無數的塵土。
等到一眾人徹底離開,四周的百姓這才蜂擁著朝城內而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三個穿著黑色粗布的,粉塵僕僕的中年人,也跟著進入到了河州城。
為首那人,輕輕的撇了撇小鬍子,眯著小眼,看向城門之上。
一名千牛衛恰好站在了城門之上,雙方雙目對視,千牛衛微微點頭。
那人輕輕一笑,轉眼,已經帶人消失在人潮中。
……
兩千右領軍衛騎兵整齊的從軍營而出,整齊的朝著西南方而去,他們即將開赴臨夏西南,走山路直插廓州。
他們會在中途進入黃河南岸,和另外一支部隊匯合。
李謹行一身黑衣黑甲,肅然的站在營門前。
看著東南方逐漸聚集,排佈陣型的右衛步卒,李謹行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看向身側的李絢說道:“聽說王爺在杭州訓練三月,最後訓練出了這三千杭州衛,如今他們能夠不缺一人的從長安準時抵達河州,已經足見不俗了。”
“雖是新軍,但江南百姓效力國家的信念是一樣的。”李絢看了右衛軍陣最前方的金甲將領,沉聲說道:“獨孤中郎將頗有水準,三千多人,攜帶軍械糧草,準時抵達河州,也是一功,”
“嗯!”李謹行點點頭,說道:“再有十日,大軍就將從廓州進發青東,後勤糧草必須跟上,同時還需要防備吐蕃騎兵突襲,一切就都靠王爺了。”
“大將軍放心,絢必定保證糧草及時安全運到,保證大軍作戰所需,絕不延誤。”李絢的神色已經完全肅然了起來。
他們這一支偏師,李絢麾下有五千右衛兵卒,負責後勤諸事;李謹行率七千右領軍衛精兵,逆黃河而上,出廓州,至青海湖南;右領軍衛中郎將黑齒常之率三千軍,南出河州,上高原,然後繞遠路,抵達青海湖南。
但在他們對面,吐蕃號稱三十萬聚集於烏海四周。
李謹行和黑齒常之的目的地,是在烏海和伏俟城之間,且更加偏向烏海,甚至很有可能會直插吐蕃大軍的左肋所在。
吐蕃左翼大軍雖不至於有十萬之多,但四五萬總是有的,以一萬對四五萬吐蕃精銳,悍然衝擊,可想而知壓力有多大。
好在青東山川頗多,地形狹窄,雙方的軍力都施展不開,只要不是衝出青東山地,優勢在我。
可如果不衝出青東山地,他們這一支偏師,最多也只能起到干擾的作用,效果有限。
皇帝派他們來,一萬五千人,大量的糧草軍械,不是僅僅讓他們干擾吐蕃的,他們要發揮作用的。
所以,他們終於還是要殺出去的,可到時,如果不能夠和正面的裴行儉取得聯絡,同時殺出,那麼他們這一萬人,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還有後勤的糧草軍械,也必須要運送到位,這些就都是李絢的職責了。
每個人肩頭上的壓力都很重,沒有人輕忽半點。
這個時候,在前線做的出格一些,殺上幾個人,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瞬間,李絢和李謹行已經同時看向了元明,河州刺史頓時就感到一陣的頭皮發麻。
……
李謹行率右領軍衛大軍離開州城,前往臨夏城西,獨孤善率三千右衛大軍進駐黃泥灣軍營。
軍形展開,但又絲毫不亂。
三千右衛剛剛安置妥當,三百精騎突然從軍營裡衝出,朝著右領軍衛大軍所去的方向追了過去,開始接管糧道。
大帳之中,李絢坐在中央桌案之後,獨孤善,丘貞沐,燕濤,李禕,還有兩名右衛都尉站在兩側。
餘澤,賀知章,諸葛明輝等人,坐在兩側矮几之後,快速的記錄李絢說的一言一行。
“大軍從長安而來,一路辛苦,但休整五日,五日後陸續出發前往炳靈湖,杭州兵先行,雍州兵後行。”李絢看行燕濤和李禕,兩人立刻上前拱手:“喏!”
“本王也會隨同前往,本王離開之後,獨孤中郎將坐鎮河州,千牛衛周乾配合,有干擾糧道者,即刻下獄,破壞糧道者,斬!”李絢轉身看向了獨孤善和周乾,兩人同時上前拱手道:“遵令。”
“大軍從廓州殺出之後,吐蕃必然從青南偷襲廓州,丘郎將,到時你率一千兵卒,協助守城。”李絢看向丘貞沐。
丘貞沐同時上前拱手:“末將遵令。”
“本王率一千騎兵,一千杭州兵,跟在右領軍衛大軍之後,隨時保證糧道安全,同時隨時支援策應。”說完,李絢站了起來,看向眾人,沉聲說道:“諸位,此戰,大唐必勝。”
“大唐必勝,我軍威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