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臺山,康樂與和政兩縣的交界處,風景優美,秀麗宜人。
東北山腳,一個巨大的草棚搭在道路側畔,前面不遠處就是小峽河,十幾艘烏篷船此刻正停在小河之上。
天到午後,轟然的馬蹄聲,在法臺山東側響起。
草棚附近的右領軍衛與和政縣的衙役立刻肅然整軍,站立在一側,轉眼,上千騎兵已經轟然而至。
“籲!”一身紅衣金甲的李絢,從後方騎馬而出,看著十幾名和政縣的衙役,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和政縣的衙役捕快不用做事嗎,來這麼多人。”
大軍糧草軍械轉運,河州境內,戰時,每四十里就有一處驛站,供應運糧計程車兵歇息和修整,同時防備有人偷襲糧道,每一處驛站,都有一隊士卒駐守。
在李絢的右衛騎兵抵達之前,這裡由右領軍衛的人馬負責駐守,右衛抵達之後,駐守之責,全部交由右衛負責。
除此之外,各縣都會派出一些衙役駐守,用來維持地方治安,免得當地老百姓和軍卒產生矛盾,從而引發動亂。
不過這些衙役不會太多,每一處也不過兩三人而已。
但是如今,這裡卻有十幾個和政縣的捕快。
這個時候,一匹黑色馬匹從後方上前,康樂縣令黃鈺趕到李絢身側,拱手說道:“王爺,應該是和政縣的譚縣令到了,譚縣令是台州人士,去年調來和政縣任職縣令。”
“原來如此。”李絢抬頭,就看見不遠處的驛站門口,兩名穿著綠色衣袍的官吏,帶著十幾人從驛站而出。
兩人一身官衣,一人深綠,一人淺綠,一人六品,一人七品,七品的正是和政縣令譚淵。
來到李絢跟前,兩名官員同時行禮:“下官河州錄事參軍徐嘉,和政縣令譚淵,見過南昌郡王。”
李絢回頭看了黃鈺一眼,黃鈺臉色陰沉,但還是微微點頭。
“徐參軍怎麼來了?”李絢翻身下馬,面色平靜的拱手回禮。
徐嘉拱手上揖道:“下官奉元刺史之令,來和政迎接王爺入州城。”
“入州城?”李絢的眉頭皺了起來,看著徐嘉,不解的說道:“本王在和政還有公務要忙,去河州城,還不急於一時吧?”
李絢來到河州,可不是隨便趕到河州城就沒事的,他需要實地勘察河州各縣的道路運輸實況,有不妥之處,要立刻進行整改,保證糧草轉運通暢,耗時不短。
不僅如此,基本上他每一處地方走過,同時都會用手下的右衛騎兵,代替右領軍衛士兵。
右領軍衛大軍不久之後,就會前調至疊州前線,準備進發高原,後勤調運之事,卻是李絢的右衛來負責。
勘察線路,解決問題,這才是李絢現在需要做的事情。
這些,他都提前和李謹行說過了,如今元明派個錄事參軍是來幹什麼的?
“王爺在河州行事自然隨意,下官不過是來陪同王爺的。”徐嘉臉上依舊一副笑呵呵的模樣,讓人心裡討厭,但卻發不出火來。
李絢心裡頓時就明白,這哪裡是什麼陪同,這明明就是來監視他的。
也不知道是擔心呢,還是以為他年齡小,小看他呢?
心思一轉,李絢立刻問道:“為何是你來,兵曹參軍,戶曹參軍和士曹參軍呢?”
“回稟王爺,兵曹參軍如今正在大軍軍營,戶曹參軍在巡視各縣糧庫,士曹參軍如今在劉家峽,逆黃河運送糧草實在是件苦差事。”徐嘉臉上滿是苦笑,大戰在即,偏偏河州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
“河運艱難,本王素來知曉,不久之後,本王亦將前往察查實況,如今,還需先往和政縣。”李絢回頭,看向黃鈺說道:“黃縣令,你就送到這裡吧,已經到了縣界,來人,留一隊騎兵和右領軍衛的兄弟們交接,其他人……”
李絢的話還沒有說完,三匹快馬已經從北面疾馳而來。
千牛衛,三名左千牛衛飛奔到李絢面前,然後迅速停馬,翻身而下,將一封公文遞給李絢:“王爺,蘭州密信,緊急公文。”
李絢肅然將公文接下,然後直接開啟,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不由地一變。
李絢立刻看向和政縣令譚淵說道:“譚縣令,公務緊急,本王需緊急趕往河州城,留三百右衛騎兵接替運輸沿路的右領軍衛兄弟,其他人,立刻隨本王前往河州。”
李絢對著滿臉茫然的河州錄事參軍徐嘉點點頭,也不多言,下一刻,他已經直接翻身下上馬,快速的帶人朝河州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譚淵和徐嘉一臉不知所措的站在路旁,看著九百名騎兵,飛快地朝著河州城而去。
等到一眾騎兵離開,留下的右衛騎兵中,一名紅衣金甲的千牛衛走了出來,對著譚淵拱手道:“末將張環,見過譚縣令。”
“不是留右衛騎兵嗎?”譚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張環輕輕笑笑,拱手說道:“譚縣令所言無差,的確是就右衛騎兵,末將在和政縣是負責通報訊息的,若是有事,下官當立刻通報王爺。”
譚淵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張環是來監視的。
或者或,張環是南昌王放在和政縣的觸角。
他透過這種方式,將整個和政縣的軍糧和兵械運輸之事,全部控制在手中。
譚淵下意識的看向黃鈺一眼,黃鈺滿臉苦澀的點點頭。
三百右衛鐵騎,已經將康樂縣的所有一切全部掌控。
但偏偏,誰都沒法拒絕,因為這是南昌王的職責之事。
相比於滿臉無奈的譚淵和黃鈺,一旁的徐嘉眼底,早已經無比的陰沉了下來。
相比於其他兩人,他是最倒黴的,他奉命來看著李絢,可如今不僅李絢看不住,甚至就連康樂與和政,也被南昌王直接控制在手裡。
河州一城六縣,已經有三分之一落入到了南昌王的手裡。
如果再算上被李謹行強行接掌的臨夏和永靖,河州對外,如今便只剩下了東北的廣河和西南的夏河了。
“二位,本官也要立刻返回州城,就不陪二位了。”徐嘉對著譚淵和黃鈺拱手,待到兩人還禮之後,他立刻快速的上了一旁的快船,順流而下,很快就等抵達和政縣城,然後騎快馬返回州城也不過是半天功夫。
看到快速消失在小峽河之上,站在岸邊的譚淵臉色平靜下來,然後有些好奇的看向黃鈺,低聲問道:“黃兄,蘭州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怎麼會知道。”黃鈺苦笑的搖搖頭,不過雖然如此,但他還是略微思索說道:“應當是之前發生的洮州一戰,誰能想到,三千吐蕃兵,千辛萬苦,穿山越嶺的抵達洮州,最後卻被人家直接殲滅,也真是倒黴啊!”
“那些人的屍首,若小弟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送到了蘭州了吧?”譚淵似乎猜到了什麼。
黃鈺輕輕一笑,說道:“譚兄,慎言,如今你我只需要完成王爺的囑託便是,他可不好糊弄啊。”
說完,黃鈺拱手告辭,譚淵回禮,然後看著黃鈺離開。
站在原地,譚淵抬頭望向鄯州方向: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
九百騎兵,快馬而行,直接趕到了河州城下。
不過李絢並沒有立刻進城,而是先進入城南黃泥灣的駐軍大營,將一眾右衛騎兵安置妥當之後,才帶著一隊千牛衛風一樣的從南門衝進來河州城。
河州城南門,百姓行於兩側,軍情馳道空虛,千牛衛騎兵直衝而過,絲毫沒有干擾到四周的百姓。
河州城中,千牛衛並不少見。
李謹行身為洮河道行軍副元帥,行軍總管,在他的身邊,也有一隊千牛衛隨身效力。
河州行軍總管府,李絢率領一眾千牛衛直接停在門前。
恰在此時,對面一輛黑色馬車在一眾捕快差役的護送下,停在了門外。
穿著深緋色官袍,正四品上的河州刺史元明,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元明也沒有想到他剛抵達行軍總管府,就看到了李絢。
一臉看似誠懇的臉上帶著滿是虛情假意的客套,元明站在不遠處就對著馬上的李絢拱手上揖。
元明是正四品上的刺史,李絢是從四品上的鴻臚寺少卿,但他偏偏還檢校從三品的右衛將軍,官職反而在元明之上,更別說,他本身就是從一品的當朝郡王。
元明終究是要低上一階。
……
總管府門前,元明伸手請李絢先行,然後才笑著說道:“未曾想王爺來的如此之快,下官該到城門迎接才是。”
李絢笑笑,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小王也未曾想到來的如此之快,但蘭州傳來了緊急公文,不得不快點來,原本還想在糧草和軍械運轉的路途上再打磨一些,沒想到,意外來的如此之快。”
“是啊,誰能想到,裴尚書做事,竟然如此激進。”元明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前線的局勢在一瞬間陡然緊張了起來。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大總管府大堂之外,正在大堂之上的李謹行,一眼就看到了兩人,趕緊招手說道:“二位請進,如今之事,還需緊急商議。”
“見過總管!”李絢和元明同時拱手,雖然事急,但禮不可廢。
李謹行趕緊擺手,看到兩人一左一右落座之後,這才將公文犯了出來,看著兩人說道:“蘭州新來公文,裴尚書在三日之前,遣人將十顆吐蕃騎兵的人頭扔到了伏俟城,並且揚言,若是論欽陵不答應我朝要求,他就每日派人扔十顆人頭過去。”
每日十顆人頭,李絢和元明的呼吸頓時緊張了起來。
這一手,恐怕整個青海湖前線的局面都得緊張了起來。
連帶著洮河道的壓力,也同樣大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