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門口,一名青衣內侍小跑著,一臉激動的從外面進入了殿中。
“嶽忠,你怎麼來了?”李賢忍不住的上前一步,滿臉驚訝,因為來人正是東宮的內侍首領嶽忠。
嶽忠趕緊跪倒在地,激動的說道:“回稟太子殿下,回稟天后,陛下……不,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天后,恭喜陛下,剛剛太醫院徐太醫替太子妃診脈,太子妃,她有喜了。”
“什麼?”李治忍不住的站了起來,一臉驚喜的看向一旁的李賢。
此刻的李賢一臉的手足無措,要當父親了,他要當父親了。
突然而來的訊息衝擊的他大腦一片空白。
李治隨即擺手,說道:“你現在立刻回東宮,朝中的事都先放一放,這段時間好好陪陪太子妃,其他什麼都先別管。”
“兒臣遵命。”李賢抬頭,目光看向武后,哀求道:“母后。”
武后笑著說道:“好了,母后一會就過去,太醫院,內侍省,今後一切事宜,都以太子妃之喜為先。”
“多謝母后。”李賢立刻躬身,然後對李治和武后,沉沉拱手道:“兒臣告退。”
“去吧!”李治直接擺手,目光李賢離開,李治輕輕抓住武后的手掌,輕聲細語道:“媚娘,我們要有孫子了。”
“或許是孫女也說不定。”武后抿著嘴笑了,頭低了下來,看不清她的眼睛。
“孫女也好,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無數個!”李治看的很開,隨後,他輕嘆一聲,說道:“二十七郎,可真是朕的福星,當初若不是他提出了溫泉之議,也未必會有今天這樁喜事!”
“是啊!”武后抬頭,眼神閃爍,輕聲說道:“三郎,還有四郎,年紀都不小了,也該準備了。”
李治笑了,搖搖頭,說道:“你啊,現在才什麼時候,怎麼就想這麼多,還是等此戰了結,讓二十七郎和三郎四郎多聚一聚,還有四郎的婚事,回來也該準備了。”
“是!”武后忍不住有些欣慰的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了殿門口,李治隨即抬頭,說道:“進來。”
一名中書舍人快速走了進來,手裡捧著三封聖旨,躬身道:“陛下,天后,聖旨擬好了。”
王福來立刻送了上來,李治靠在椅子上,不在意擺了擺手。
武后隨即開啟聖旨,最後看了一遍,然後直接動手在上面用印。
天子印。
李治的神色頓時肅然起來:“即刻六百里加急送往洮州。”
“遵旨。”
……
從長安到洮州,八百里,六百里加急,一日半的時間。
三日時間,便是一個來回。
四月初,入夏,西北洮州的天氣依舊有些微涼。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面而來,隨即,十名千牛衛已經從遠處疾馳而來。
還未到城門口,千牛衛已經大聲呼喊:“聖旨到,聖旨到……”
城門瞬間清空,片刻之後,洮州州衙大堂之上。
李顯,李絢,李謹行,黑齒常之,還有張允恭,一共五人站在堂下,上面堂上站著的,是一名傳旨千牛衛。
“聖旨下!”
“臣等接旨。”李顯,李絢,李謹行,黑齒常之,張允恭五個人同時拱手,然後跪了下來。
“維上元三年,歲次丙子,皇帝若曰:
昏迷道反,天地所以制罰,悖逆狂亂,律法所以不容。
今有洮州刺史張允恭心懷狡詐,通敵私謀,坐友軍遇險而不救,犯失機之罪,斬立決,令右領軍衛大將軍,洮河道行軍副元帥,行軍總管李謹行,持御劍,監斬,傳首前線諸軍。”
李顯,李絢,李謹行,黑齒常之四個人雖有些詫異,但都還是立刻拱手道:“臣等領旨。”
“臣,臣……臣領旨謝恩!”張允恭突然一下子就歪倒了下來,渾身上下莫名的顫抖。
張允恭原本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轉眼就被打擊的神智俱喪。
李絢隱隱聞到一絲不妙的味道,立刻喝道:“來人,馬上拖到外面去。”
“喏!”一旁的千牛衛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人拖了出去。
李謹行,黑齒常之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人在臨死之前,什麼樣的情狀都有。
好在,動作快了一步,難堪的事情才沒有發生在眼前。
前面的傳旨千牛衛臉色平靜,傳旨多年,他什麼場面沒見過。
傳旨千牛衛重新張開一封聖旨,繼續念道:“維上元三年,歲次丙子,皇帝若曰:
夫成康邦,寄深嶽牧;宣風闡化,任重循良。
惟爾侍御史陸元方,忠心國事,體察嚴明,為人端正,品性純良。是用命爾為檢校洮州刺史,處理洮州政務,一應糧草轉運事宜,不得延誤。
欽茲寵命,可不慎歟!”
李絢微微一愣,陸元方現在不在這裡啊!
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拱手道:“臣等領旨。”
緊跟著,又是一封聖旨被傳旨千牛衛打了開來,然後當中宣讀:“維上元三年,歲次丙子,皇帝若曰:
令南昌王李絢,即刻將洮州的三千騎兵屍體,送往蘭州,交由蘭州處理;令燕國公李謹行,即刻接管所有俘虜馬匹,籌備洮河道行進事宜;令南昌王李絢進駐河州,前面統轄洮河道後勤諸事……欽此。”
“臣等領旨謝恩!”李絢,李顯,李謹行,黑齒常之,四個人同時拱手伏拜領命。
收起聖旨,傳旨千牛衛立刻走到李絢面前,然後從袖子裡面抽出一封本章,肅然低聲說道:“王爺,陛下密旨,勃倫贊刃送往蘭州……”
李絢點點頭,然後本章推了回去,說道:“人在前夜,就已經悄然送到了蘭州,貴使現在出發,不僅能在路上見到陸刺史,還能及時的攔下人。”
“多謝王爺提醒,末將即刻就去。”
傳旨千牛衛略帶感激的看了李絢一眼,然後一揮手,帶著身後的十幾名千牛衛立刻出發,毫不遲疑的前往蘭州。
真要讓人從蘭州已經送往長安,那他們就得從蘭州繼續往東去追。
……
看著傳旨千牛衛離開的背影,李絢起身站了起來,目光看向李謹行,說道:“看來陛下這是要殺雞儆猴了!”
“此事怪不了他人,誰讓他自己把頭送到了別人的刀口之下呢!”李謹行倒也並不感到意外,他一輩子,見過死掉的刺史一級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
黑齒常之站在一旁,謹慎的不發一言。
“那麼接下來。”李顯目光看向李謹行,有些不忍睹的說道:“如此,那就麻煩燕國公監斬吧。”
李謹行肅然拱手:“臣領命。”
“送到西門之外,斬首示眾。”李絢輕聲補充,說道:“此戰,我軍死傷上百人,勉強就用他的頭顱來祭奠吧。”
“嗯!”李謹行微微點頭。
雖然說他們前幾日那一戰,斬殺了三千吐蕃騎兵,但後來趕來的右領軍衛,也死傷了百餘人。
另外,還有城中百姓。
他們一開始的時候,還為戰爭獲勝而感到興奮,但很快,他們就已經看到了太多的屍體。
三千具屍體,光收拾就用了好幾天,即便是到現在,西山下的土,依舊是紅的。
老百姓難免有些不安,如今剛好用張允恭的人頭來平緩百姓的不安之心。
“中郎將也請一起去吧,正好坐鎮鎮壓人心。”李絢神色肅然。
黑齒常之身量極高,看上去如同鐵塔一樣,百姓看了就忍不住的感到有些畏懼。
“遵令。”黑齒常之,李謹行拱手,然後肅然而退。
殺人,斬殺一州刺史這種事情,李絢不想沾染,他也不想讓李顯沾染。
皇帝同樣明白,所以將這件事情交給了異族出身的李謹行。
目送二人離開,李絢這才轉身看向李顯,拱手說道:“殿下,陸刺史抵達還得一二日,這一二日間,便將刺史府徹底封閉吧,裡面所有的財產,還有人員的後續處理,全部都交給陸刺史抵達後處理。”
“好!”李顯認真的點頭。
“陛下下旨,即刻將洮州的三千吐蕃騎兵屍體,送往蘭州,交由蘭州處理;所有俘虜馬匹都由燕國公接管,準備洮河道行進事宜;臣也將進駐河州,統轄洮河道後勤諸事,此中諸事,三五日便可準備妥當,正好和陸刺史交接。”
“那洮州?”李顯的臉上帶出一絲擔憂。
李絢搖頭,說道:“殿下不必擔心,經過之前之事,吐蕃已經難以調動大軍進發,沒有內應,他們更是無法掌握殿下行蹤……當然,殿下也要少出元帥府。糧草之事,陸刺史會負責洮州之事,然後送到河州,河州刺史交接,臣會負責,將糧草送到大軍身後……這就要看燕國公何時出發了。”
李顯點點頭,說道:“王叔放心,顯知道該怎麼做。”
“殿下不妨跟在陸刺史身邊,多學習一些州務,陸刺史當然就任揚州司馬之時諸事都安排妥當,沒有延誤,是一名難得的良師。”李絢稍微停頓,然後說道:“還有四周諸世家族長,這一次也該來了,殿下不必多做理會,見一兩面便足夠了,其他交給族裡負責便好。”
“嗯!”李顯沒有任何的不耐煩,他對這些事情本就經驗不足。
姚令璋雖然不錯,但在大局處理上,卻還不如李絢。
李絢抬頭,望向西邊青海湖的方向,低聲說道:“如今這一戰,怕是才剛剛開始。”
……
洮河道行軍元帥府地牢之中。
李絢緩慢的走上面走下,此刻牢房之中,只有兩名千牛衛在守衛。
牢獄當中還有兩名囚犯,一個是陳夏,一個是張七娘。
李絢率先讓人開啟陳夏的牢房,然後邁步走進,看著坐在那裡的陳夏,李絢輕聲開口:“剛剛長安有聖旨抵達,張允恭昏迷道反,悖逆狂亂,心懷狡詐,通敵私謀,犯失機之罪,判斬立決,旨到開斬。”
陳夏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另外一間牢房裡的張七娘,也忍不住的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李絢。
“就在剛才,右領軍衛大將軍,洮河道行軍副元帥,行軍總管李謹行,持御劍監斬,如今已經傳首前線諸軍。”李絢一句話說完,就聽一側的牢房裡傳來噗通一聲,張七娘已經倒地昏迷了過去。
李絢抬頭,看向陳夏,沉聲說道:“今日,我們好好的聊一聊吧,你們在隴西,究竟有多少佈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