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名吐蕃騎兵從東南沿洮河上游河岸而下,轟然的馬蹄聲,踩碎了岸邊無數的麥田。
很快,這些吐蕃騎兵,就已經和勃倫贊刃匯合在一起。
這一刻,洮河對岸的吐蕃騎兵,數量已經超過了兩千。
……
“咚咚咚……”不知道何時,一陣戰鼓聲已經在上方的牆頭響起。
李絢抬頭看向東南方向,他知道,這是有人在告訴他,吐蕃騎兵剩下不見蹤影的五百人已經去了上面。
三千吐蕃騎兵,有五百人已經衝過來洮河,但在弓弩和陷坑的擊殺之下,死傷已經超過了一半。
對面有兩千名騎兵,還有五百吐蕃騎兵不見了蹤影。
他們不是不見了,而是去了洮河更上游的地方,他們要從上游渡過洮河,然後攻擊州城南門。
如今,洮河守軍大部都在西門,其他東門,北門和南門的守衛立刻十分的薄弱。
只能用關閉城門的手段,來躲避吐蕃人的攻擊。
吐蕃人都是騎兵,除了向城頭射箭,他們真正的攻城手段並沒有多少……
就這個時候,李絢看到對面的騎兵一陣騷動,下一刻,一支五百人的騎兵已經朝著洮河下游,州城北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們抓住了洮州城防的弱點,人還是太少,即便是騎兵攻城,也很容易攻下。
這個時候,李絢的呼吸奇怪的逐漸平穩了起來。
他抬起頭,越過寬闊的洮河,目光直接落在了對面勃倫贊刃的人身上。
這一刻,勃倫贊刃的臉上露出來猙獰的笑容。
他僅僅是一揮手,更多的吐蕃騎兵朝著石橋東側衝了過來。
石橋足有五十米寬,下面是足可沒頭的湍急洮河。
吐蕃騎兵衝過石橋之後,更多的開始沿著東面河岸,貼著河邊,避開箭雨,朝著南北方向延伸了過去。
與此同時,繼續向前頂著箭雨,衝向陷坑的騎兵竟然也有不少。
戰場之上,唯軍令是從。
李絢雖然讓人在城門之前,挖了十幾個長五丈左右的陷坑,但陷坑中間依舊留有一丈左右的空隙。
騎兵只要避過陷坑,就可以從空隙上直接衝向城門。
李絢側身看向左右兩邊,兩邊各有一隊全副盔甲的重甲千牛衛,長刀已經被千牛衛收入刀鞘中,一根根丈八長的長槊搭在馬甲後面的鐵鉤上,然後架在馬脖子旁,斜著從馬頭上方刺向前面。
槊刃冷厲。
一旦開始衝刺,重甲騎兵立刻就將衝破前方的一切阻礙。
“提弓,自由射殺。”李絢冷靜的下令。
下一刻,百名千牛騎兵同時提起左側後的長弓,對準衝過陷坑的吐蕃騎兵一箭直接射了過去。
依舊先射馬脖子,然後再射騎兵,冷酷有效率的獵殺。
轉眼,剛剛衝過陷坑的吐蕃騎兵全部倒地,脖子上的鮮血流了一地,他們的手搭在長弓上,但根本沒機會搭箭。
……
李顯站在城牆上,身後的黑旗在風中凌冽。
從上望下去,不管是千牛衛,還是兩側的弓弩兵,全部都在有節奏的獵殺著射殺範圍內的吐蕃騎兵。
而位於範圍之外的吐蕃騎兵,他們根本就顧及不上。
越來越多的騎兵衝向南北兩側,衝出了弓箭和陷坑的射殺範圍,只需要一個拐彎,他們立刻就能貼著城牆,朝城門口的李絢等人發起衝鋒。
可偏偏在正面,依舊有同樣多的騎兵,在不顧生死的衝殺。
在正面,唐軍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先手,但偏偏他們根本騰不開手,去解決兩側的敵人。
只要再過一陣,那麼毫無疑問,兩側的吐蕃騎兵將會徹底的沖垮他們。
李顯已經感到十分的著急,他抬起頭,看向河對岸的勃倫贊刃,但李顯的眼力並不是太好,只能看到一道人影從無數的騎兵圍在中央,根本就看不清勃倫贊刃的模樣。
隨後,李顯就轉過了頭,對著一側的張允恭,說道:“張刺史,你覺得我們這一次有多大的機會贏?”
李顯的語氣當中帶著一絲擔憂,但張允恭卻不敢真的相信李顯在擔憂,微微躬身說道:“回稟殿下,憑我朝如今的軍力,吐蕃人根本沒有多少機會的;殿下安排周密,到現在為止,我朝將士一無傷亡,實在難得。”
“哦!”李顯詫異的轉過頭,看向城牆之下。
果然,到現在為止,不管是千牛衛,還是弓弩兵,吐蕃人的攻擊都絲毫沒能傷到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南北面同時傳來一陣驚呼聲,已經有吐蕃騎兵在貼著牆根衝刺。
同時,有人從馬上一躍而起,朝著城牆上方直接攀爬而來。
洮州城雖然是州城,但算不上城高,只有六米而已。
一根繩索從下面扔上來,直接套住了女牆,下一刻,吐蕃騎兵已經從馬上一躍而起,拽著繩子開始迅速朝城牆攀爬。
“當”的一聲,一把鋒利的長刀已經直接斬斷套繩,正在攀爬的吐蕃騎兵立刻就跳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弓箭從上面直接射下,一箭就貫入了這名吐蕃騎兵的咽喉。
然而不等城牆上的眾人欣喜,就在這一瞬間,已經有更多的吐蕃騎兵開始套著女牆,朝城牆攀登。
或者說,專門有一隊的吐蕃騎兵,在其他騎兵衝殺的時候,負責攀爬城牆,從另一方面攻入洮州。
李顯看到這一幕,呼吸都不由得沉重了起來。
還不等他開口說什麼,就聽“轟”的一聲,一共六個陷阱坑突兀出現在南北兩側衝刺的吐蕃騎兵前路上。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幾十名極速衝擊的吐蕃騎兵已經轟然掉進了陷坑當中,被裡面的尖利木樁,直接貫穿。
“砰砰砰”更多的吐蕃騎兵緊接著就掉了下去,但也有更多人及時的停下了腳步。
他們並不像之前正面衝殺的那些吐蕃騎兵,快速的透過弩箭覆蓋區,然後根本無法減速的直接衝進了陷阱當中。
他們這些人又是剛剛從側面拐過彎來,速度並不快,關鍵時刻,更多人及時的停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位於最前面的吐蕃騎兵突然散開,下一刻,一隻只揹著草袋的吐蕃騎兵從後面而上,直接將滿是泥土的草袋扔進了陷坑中,後面更多的吐蕃騎兵同樣開始這麼做。
填坑,他們在填坑。
唐人能挖坑,吐蕃人自然就能填坑。
不僅如此,正面在衝擊弩陣的吐蕃騎兵也在不知不覺中快速的朝兩側散開。
衝入弩陣當中的吐蕃騎兵隊密度在飛速降低,但弩箭的發射卻絲毫沒有降低的趨勢,用不了多久,大唐弩兵的弓箭就會被消耗一空。
李絢抬頭,望向對面的勃倫贊刃,忍不住的感慨一聲:“果然是戰場老將啊!”
論欽陵家族的這些人,各個都是人才。
論欽陵的老爹祿東贊,一輩子幫助松贊干布崛起高原,他的兩個兒子,又先後擔任吐蕃國相,還有剩下的三個兒子,也在各地不同的領域為整個家族貢獻力量。
勃倫贊刃作為統領一方的戰將,一生不知道歷經多少的大戰,幾年前的大非川之戰,就有他的參與。
漠視生死,狡計百出,如果不是李絢今日早有準備,恐怕今日這一戰,究竟誰勝誰負,還說不定。
……
幾乎在極短的時間裡,陷坑已經被一一填滿,局面對洮州越發不利。
“停止射擊。”李絢一聲令下。
瞬間,頭頂的鼓聲一停,一變。
兩側倉房院落之中,弩箭在一瞬間全部停止了射擊。
“衝!”無數的吐蕃騎兵中,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下一刻,他們已經蜂擁著朝著城門衝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高高的舉起右手,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的呼吸停滯了下來。
河岸對面的勃倫贊刃更是直直的看向李絢,拳頭緊握,看著李絢兩側紅衣金甲的千牛衛,勃倫贊刃真的想將他們全部斬殺,將他們全部成為自己的功勳。
更多的吐蕃騎兵開始飛速的衝了起來,騎兵無非就是一個速度,速度快一步者殺人,慢一步者死。
“傳令,投擲鐵蒺藜。”李絢右手猛地揮下,下一刻,就見一捧捧黑色的鐵蒺藜,被城牆上的投石機直接扔了出去,如同天女散花一樣,直接落在城牆百米開外的地面上,並且還在迅速的向遠處蔓延。
極速衝刺的吐蕃騎兵碰到這些鐵蒺藜,剛剛衝了沒幾步,身下的大馬已經不由得劇烈嘶鳴起來。
下一刻,戰馬朝一旁側倒,瞬間,無數的鐵蒺藜已經刺入了他們的體內,鮮血瞬間流了一地。
轉眼之間,正面,兩側,正在極速衝鋒的吐蕃騎兵立刻倒了一地。
不僅如此,更多的鐵蒺藜還在朝著遠處狠狠的投擲而去。
在這個範圍之內的吐蕃騎兵,全部都落入到鐵蒺藜的範圍當中,稍一挪步,立刻就踩到了鐵蒺藜之上。
更多的,是悽慘的馬匹的哀鳴聲,雖然它們被無視的鐵蒺藜刺入體內,但它們畢竟沒死。
悽慘的哀鳴聲,在戰場上,莫名其妙帶著一絲不幸的氣息。
城牆上的李顯看到這一幕簡直驚了,他忍不住的看向竇驍,問道:“這些投石車是什麼時候被送到城牆上的?”
“是昨日,不過這些投石車送上來之後,並沒有組裝,只是到了今日凌晨才迅速的組裝了起來,而且也沒有除錯,誰知道這些鐵蒺藜竟然這麼好用。”竇驍忍不住的撓撓頭。
這些原本用來投射石塊的投石機,換成了投射鐵蒺藜,一下子就將吐蕃騎兵損失了數十名騎兵和戰馬。
不僅如此,更多的戰馬,即便是被快速的勒住,也同樣被迫陷身於無數的鐵蒺藜當中,根本動彈不得。
李顯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的嘆道:“怪不得父皇曾經說,王叔守禦無雙,有他在,本王的安危,就絲毫不用擔心,看樣子,所言不虛啊!”
一側的張允恭臉色不由得一變,他似乎有些搞錯了物件。
今日這一切,造就這樣局面的,似乎並不是李顯,而是南昌王李絢。
如果這麼說的話,那麼下面的那隻重甲千牛衛,他們,不過是誘餌而已。
讓對面的吐蕃騎兵以為有機可趁,以為殺了李絢就能夠衝進洮州城,然而他們根本不知道,李絢早就在城外佈下了鐵桶一樣的防禦,更何況,還有上千大唐鐵騎沒有現身。
如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三千吐蕃騎兵,怕是已經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