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之下,人影閃爍。
李絢穿一身紅衣金甲,手按八面漢劍,冷眼走到了薛仲璋的面前。
微微彎腰,李絢伸手重重的拍了拍薛仲璋的臉頰,冷冷的說道:「本王勸你還是好好想一想,不管什麼人,只要和東海王牽涉上關係,都是死路一條,尤其是你,你最好想想,你的家中,可千萬別有什麼人……和隱太子有關。」
李絢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一時間,只有附近的寥寥幾人,聽清楚了李絢說的什麼。
這些人全都在李絢話音落地的一瞬間,臉色一變。
薛仲璋,河東薛氏。
當年隱太子李建成還是太子之時,薛家就不知道有多少的族人投入到了李建成的麾下。
當然,世家大族,一貫做法,有人投注在太子李建成身上,自然便有人投注在秦王李世民身上。
故而,一場玄武門之變,河東薛氏有人魚躍龍門,有人跌入塵埃,也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整個家族雖然無礙,有的人家卻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子孫後代過的苦不堪言。
薛仲璋的呼吸頓時就沉重了起來,嘴角微微抽搐間,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
在場眾多杭州官吏,一眼就看出,薛仲璋背後的家族分支,必然有人和隱太子李建成有關。
霎那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遠離薛仲璋。
薛仲璋對於那些牆頭草根本沒有絲毫的在意,他森冷的目光落在了李絢身上,輕聲說道:「南昌王如今雖檢校千吾衛中郎將,但金吾衛並無在地方判案之權,至於那幾位千牛衛,他們雖有辦案之權,但是除非反抗,並無殺人之權。」
薛仲璋眼中閃過一絲僥倖,他在中樞多年,對於朝中各司各部的許可權問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在他僥倖的眼神之下,是敏銳洞察的眼神。
然而當他看到李絢眼睛平靜冷漠的時候,心裡突然一陣莫名的驚疑。
「如此,本王最後問你一句,你和東海王究竟是何關係,為何他會送你這樣一座廣闊的別院,這裡可是價值不菲啊?」李絢淡淡的看著薛仲璋。
薛仲璋的臉上依舊滿是不屑,絲毫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
李絢平靜的點頭,看向一側的周乾,開口下令:「斬了吧!」
「喏!」周乾一點頭,手裡的長刀已經急速的無比的劃過了薛仲璋的咽喉。
「呲啦」一聲刺耳的聲響,一根細長的短劍直接擋在了周乾千牛衛刀前,在最急切的時刻救了薛仲璋一命,而握著短劍的人赫然是薛仲璋自己。
薛仲璋一個翻身,轉眼已經退到了好幾米開外,不等他站穩,對面的幾名千牛衛的手裡已經端出了好幾把弩弓,直直的對準了薛仲璋,手指已經按到了扳機之上。
「別亂來,你們想知道什麼,我說就是。」薛仲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說完之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手裡的短劍瞬間就被扔到了地上。
李絢這才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周乾緩緩的將手裡的千牛刀收了回去。
薛仲璋微微鬆了口氣,隨即,他臉色無比難堪的看向李絢:「你竟然真的敢殺我?」
「是你太蠢了。」李絢看著薛仲璋微微搖頭,冷冷說道:「你自己由秘書郎轉任杭州司法參軍,就認為在東征大軍出發之後,本王這個江南道籌軍副使的權責已經到期,但你怎麼不想想,為何這位兵部員外郎如今現在還在這裡,你就不去問問,他的職司完成了沒有?」
李絢所指的自然是來遂,兵部員外郎來遂。
薛仲璋第一時間看向了來遂,來遂目光冷冷的看著薛仲璋,根本不給他絲毫資訊。
薛仲璋不知道的想到了
什麼,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隨即一臉苦澀的說道:「原來,你來杭州,不是陪同你家叔父來的?」
來遂眼角閃過一絲冷笑,但依舊一言不發。
來遂是兵部員外郎,他此行前來杭州,本是為了督查杭州水師招募水卒之事,陪同來敬業上任杭州刺史,不過是順帶而已。
再加上,來遂到了杭州之後,根本就沒去過幾次水師,就像是這一趟來這裡,他根本就是來散心度假的。
然而很奇怪的是,南昌王都已經離開杭州了,來遂還不離開,甚至一副完全不緊不慢,完全不著急的模樣。
薛仲璋原本以為,來遂是要等到杭州局勢穩定下來再離開,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
來遂此次前來杭州,是別有目的,別一偶職責。
兵部的人還在,南昌王這個籌兵副使的職責並沒有結束。
籌兵副使的權責還在,那麼自然便還擁有先斬後奏之權。
「不要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座價值不菲的莊園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絢死死的盯著薛仲璋,這麼大的一座莊園,文旭即便是要討好薛仲璋,花費的代價也太大了些。
薛仲璋的臉上頓時滿是愕然之色,他抬頭看向了前往不遠處的錄事參軍關彌,疑惑的說道:「這裡是蕭山文校尉送給下官在杭州居住之所,此事關參軍應該知曉的啊?」
「不要看他,千牛衛人已經去抓文旭了,你最好期待我們能夠抓的住文旭,否則這些東西就說不清了。」李絢稍微向後讓開一步。
一隻又一隻被開啟的俸銀箱出現在薛仲璋眼前,他整個人頓時滿臉的難以置信。
「今夜,無生黑卒勾連舟山海寇,夜襲杭州城,一眾人等已經被盡數殲滅。」李絢看著薛仲璋,冷冷的說道:「同時有人從後院潛入刺史府,從刺史府銀庫之中,偷盜出八千貫銅錢,之後我們從貴院牆壁上的假牆找進來,然後在水池裡找到了這八千貫銅錢。」
薛仲璋眉頭一挑,下意識的開口想要說些什麼,這個時候,李絢直接一擺手:「你不要弄些歪理的攪七攪八,今日這一切自從本王回來之後,一切發生的時間很短,地上的痕跡,還有錢庫被殺的護衛都能證明這一切的真實性。
本王不管你在這裡面參與了多少,現在本王只想知道,蕭山文縣尉將這裡轉讓給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檢查過這裡,這裡還有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暗道和地穴?」
「蕭山縣尉文旭,你是在懷疑他?」薛仲璋一句話就聽出了李絢真正在懷疑誰。
薛仲璋剛鬆了一口氣,隨即立刻就又緊張了起來。
南昌王雖然聽起來似乎並不懷疑他,而是懷疑蕭山校尉文旭才是東海王的人。
這看起來似乎沒他多少事,但實際一想就知道他的麻煩大了。
逆賊自然人人得而誅之,而他這個逆賊同黨,同樣也別想有什麼好下場。
「那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李絢淡漠的看向薛仲璋,淡漠的問道:「你到杭州才不過數日,如此,便已經和蕭山文旭好到了他贈送你這等貴重莊園,而你也坦然接受的地步了?
你是長安來的,人心險惡,你比誰都懂。這件事如果你解釋不清楚,後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李絢話音落地,霎那間,薛仲璋的臉色變得一片雪白。
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卻又死死的咬住了牙,一個字也不敢往外透漏。
「嗯?」看到薛仲璋如此表情,李絢的臉上帶起一絲訝異:「難道說你們之間,真的有不為人知的關聯?」
薛仲璋緊緊的握住了拳頭,一言不發。
李絢迅速的轉頭,看向一側的周乾
,沉聲說道:「將薛府的管家,立刻送往百騎司,著令百騎司急行審問,不得有誤。」
「喏!」周乾立刻轉身,沒有絲毫猶豫,臉上已經閃起一絲興奮。
在場眾人的臉上同樣帶起一絲驚訝,難道說,薛仲璋真的和東海王有所關聯。
「你們……」薛仲璋又驚又怒,他沒有想到李絢竟然敢對他的管家動手。
不等薛仲璋說完,李絢直接擺手,冷漠的說道:「一個管家罷了,又不是你,河東薛氏不會在意的。」
李絢一句話,就將薛仲璋嘴裡的憤怒完全憋了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徐捕頭快步的從裡面進來,對著李絢和來敬業等人拱手道:「回稟使君,蕭山校尉並不在官衙,也不在自己家中,平日裡常去的酒樓和坊肆也不見他的蹤影,整個蕭山縣也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李絢第一時間看向了薛仲璋,薛仲璋臉色雖然難堪,但還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昨夜我們一起喝酒,但後來我喝多了,再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絢點點頭,轉身看向一側的來敬業,沉聲說道:「使君,今日杭州城被襲,蕭山縣尉執掌蕭山武備,不僅沒有在杭州出事之後,前來增援,也沒有在蕭山縣城值守,現在更是不知道去向何處。
還使君下令,即刻起罷免蕭山校尉文旭之職,全杭州通緝,同時通報附近各州,一有蕭山校尉文旭蹤跡,即刻稟報,即行扣押。」
「可!」來敬業轉頭看向一側的胡鬱,袁誼和關彌,冷聲說道:「胡長史,袁司馬,還有關參軍,立刻起草相關公文,不得有誤。
另外,大郎,你來擬筆,今夜之事,詳詳細細的,不得有誤,不得有漏,全部行文中樞!」
「喏!」來遂立刻拱手,即要轉身而去。
「慢!」薛仲璋最後時刻,突然開口,見到眾人目光看過來,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然後拱手說道:「使君,下官與蕭山縣尉文旭接觸,實際上就是查察其背後無生逆賊的訊息,還請使君明查?」
在場眾人無比詫異的看向薛仲璋,同時又感到一絲佩服,不愧是刑部尚書的內侄,說起瞎話來一套一套的。
來敬業平靜的看了薛仲璋一眼,右手向前一抬,冷冷的說道:「證據,作為你上官的司馬,還有司馬上官的本刺史,從來沒有聽你說過此事,薛參軍,有些東西,不是空口白話,就能定的。」
「證據,我有。」薛仲璋抬起頭,看向來敬業,嘴角微微一抽,說道:「在我房中的密格中,有刑部發出的密令!」
來敬業側頭看向一旁的司馬袁誼,冷聲道:「去拿,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