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袁嘉祚叩謝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刺史府大堂之內,袁嘉祚沉沉跪拜在地,然後才舉起雙手,的面目肅然的將聖旨接下。
站在大堂左側的來敬業趕緊上前將袁嘉祚扶起:「都督請起。」
「來兄客氣了。」袁嘉祚站起身,對著來敬業微微拱手,沉聲道:「有勞來兄了。」
「都督生分了,你我江南公事多年,雖少有見面,但情分還是有的。」來敬業溫和的拱手還禮。
李絢站在一側,心裡微微鬆了口氣,目光卻看向了站在一側的來遂,眼中詢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來遂苦笑著聳聳肩,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袁嘉祚調任越州都督府都督,總共六州軍事,來敬業從潤州刺史調任杭州刺史,雖然輕描淡寫,但皇帝對杭州的掌控依舊在指掌之中。
李絢,冀囂,胡鬱和袁誼四人站在稍前之處,後面,關彌,薛中璋,張淳,以及刺史府其他六曹參軍站在稍後一些的地方,還有蘇宇,一人站在一側,面色肅然。
誰能想到,剛剛捅出大婁子的蘇宇,竟然立刻調任大理寺寺丞,返回長安和狄仁傑同僚。
現在,蘇宇已經是大理寺寺丞,整個杭州府,無人可以節制於他。
而之前他在杭州府捅出了簍子,立刻就交到了新人的手裡,新的法曹參軍之手。
這個人,赫然正是前秘書郎薛中璋。
杭州雖然是上州,但是從朝中清貴的正六品上秘書郎,調任正六品上州法曹參軍,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這都很虧。
若是能從杭州法曹參軍調任同樣正六品上的大理寺丞,這才叫升遷,就像蘇宇這樣。
薛中璋若是從秘書郎直接調任大理寺丞,如此才算平調,但調為杭州法曹參軍絕對是虧了。
然而,他又沒有犯錯,也不是被貶,那麼就只能說明是他別有所圖。
堂中眾人沒一個是糊塗的,薛中璋調任杭州的心思,眾人都能看的清楚。
只是他究竟在圖謀什麼,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看清楚的。
尤其是他和裴炎的關係,即便是李絢都是透過竇玄德才知曉的,其他人根本一無所知。
李絢收回目光,看到來敬業和袁嘉祚寒暄完畢,略作思索,他緩步上前。
見到李絢上前,來敬業和袁嘉祚,同時詫異的看向他。
李絢拱手道:「絢恭賀袁翁升遷,恭賀世叔升遷,今日本當是喜慶之時,然絢有一事,需要二位長者共同會談。」
袁嘉祚略帶詫異的看向李絢:「賢侄之意,是此事和越州也有關?」
「正要調動會稽府一團府兵,請都督准許。」李絢聲音很低,只有袁嘉祚和來敬業能聽清。
「事關東島事宜,還望二位長者恕小子無狀。」李絢姿態很低,然而他的話剛剛說出,袁嘉祚和來敬業就不由微微有些變色。
李絢雖然本官為婺州別駕,但卻有江南道籌兵副使之職,可直接節制整個江南道數十州一切官吏,甚至有先斬後奏之權。
這下來敬業和袁嘉祚不敢怠慢,直接伸手說道:「王爺請。」
李絢拱手:「小子得罪了,還請召水師都尉冀囂,長史胡鬱和司馬袁誼,以及兵曹參軍張淳一起,事關重大,請來兄和餘修撰共同執筆記錄,整修入檔,以備中樞查詢。」
「遵令!」袁嘉祚和來敬業兩人同時拱手,然後召來手下略作吩咐。
很快,一行人就走進了內堂之中,大堂中的眾人看到這一幕,有些忍不住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
等到幾人離開之後,堂中眾人的目光,不由的全
部落在了錄事參軍關彌的身上。
揚州眾多***大吏,唯獨只有他一人被排除在參會名單之內。
關彌的臉色平靜,彷彿根本未曾注意到眾人所想為何似的。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內堂門口,臉色淡然,但死死盯住的眼神卻已然透露出他內心的不平。
不就是因為得罪了南昌王嗎,何至於如此?
如今甚至就連一些關鍵機密都不讓他參與,如此提防,真真該死。
冷哼一聲,關彌一揮手,離開了正堂,返回了自己官廨。
他還沒有被氣到在新任刺史即將履任的關鍵時刻,自己就貿然離開刺史府的。
看到關彌離開的背影,薛中璋臉上帶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在眾人都關注內堂之事時,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正堂。
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側畔湊了過來,這個人身量不高,但看上去頗有一些英武之氣,但眼神閃動之間,卻帶著精明的算計,此人赫然正是蕭山縣尉文旭。
就見文旭對著薛中璋微微躬身,也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薛中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然後兩人便相攜一起離開了,而兩人前去的方向,赫然正是錄事參軍關彌的官廨所在。
等到兩人徹底消失之後,周乾的身影才從黑暗中走出,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退入到了黑暗之中,彷彿他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袁嘉祚被讓於上首,來敬業坐在下首,李絢和冀囂各坐其下,後面是杭州長史胡鬱和司馬袁誼,以及兵曹參軍張淳,至於餘澤和來遂,則坐在兩側之後,記錄要點。
李絢對著眾人拱手道:「小王在揚州時,曾經截獲訊息,東海王之人,準備趁杭州水師東征之時,勾連舟山海寇,入侵杭州。」
說到這裡,李絢稍微停頓,目光在來敬業和袁嘉祚臉上掃過,兩人的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慌亂之態,李絢瞬間就知道,這一次東征的真相已經在上層之間傳揚了開來。
當日參與小朝會的人那麼多,時間一長,相關之事的真相,自然就會傳揚開來。
來敬業的叔父是黃門侍郎來恆,袁嘉祚背後也有人,別看如今東南水軍如火如荼的籌備,但實際上,此次東援的真相,他們已經都知曉了。
李絢拱手,繼續說道:「海上之事,杭州水師已經開始籌劃在出徵之前,清掃一遍舟山海寇,讓其無力西寇,然陸上之事,東海王之人……據百騎司傳聞,當初在天陰教起兵謀逆時期,一直未曾現身的九百黑卒,已全部歸到東海王麾下,若小王所料不差,此次他們應當要有所動作。」
「訊息準確嗎?」來敬業終於開口,面色肅然。
舟山海寇之事,杭州水師有能力將他們一鍋端,但九百黑卒,一旦在杭州城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夜襲杭州城,杭州城不說會大半陷落,起碼燒殺之下,損失無算。
來敬業沒想到自己剛剛接任杭州刺史,就來了這麼一個***煩。
「屬實!」李絢轉身對著袁嘉祚拱手,說道:「之前被黑卒劫走的那兩名士子,已經被從重新捕回,不同上次,此番重新被捕,只是略一審訊,兩人就直接交代了。」
「王爺請講。」袁嘉祚聽清楚了其中的細節,點點頭。
李絢繼續說道:「他二人原本藏於天目山深處秘洞之中,後被調往杭州,然後有人透過運作,給了他二人假身份,早先準備潛入水師招募新卒之中,探問水師動靜,但水師新卒只招收吳越各地世家子弟,不招收平民,故而,他二人便設計了長街刺激馬匹失控的戲碼,但可惜,一有本王在,二那些是戰馬。」
來敬業聽到這裡,眉頭忍不住的一挑。
唐律,謀算戰馬以謀人論罪,處死刑,未死
,減一等,從者,減二等。
「看樣子,他們是篤定了,即便是出了岔子,也會被人救出啊。」來敬業忍不住冷笑一聲。
「我等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座秘洞,但那裡已經空無一人。」李絢有些失望的搖搖頭,看向來敬業說道:「此事無益,但無虞,東海王的手下,原本計劃潛入新籌建的水軍,探問水師動靜,然後和舟山海寇裡應外合,破壞我軍之行,但可惜,種種狡計都無法得逞,但本王並不覺得他們會因此收手。」
「無法智取,那麼就只有強攻了。」袁嘉祚冷笑一聲,說道:「杭州水師調走,又遭遇突襲,即便是水師能夠及時的剿滅舟山海寇,但杭州城依舊將受創嚴重,本督明瞭,會稽府一團士卒,在水師出發之日,會悄然抵達,只待逆賊而來。」
「那就多謝都督了。」來敬業站起來,對著袁嘉祚深施一禮。
「敬業兄客氣了。」袁嘉祚溫和的笑笑,將來敬業扶起,同時說道:「本官這還未出杭州城,可還不是外人。」
袁嘉祚一番話說出,在場眾人同時跟著笑了起來。
笑聲減緩,李絢開口:「此事大體都已在掌握,但還有一事不得不防。」
「王爺請講!」來敬業頓時肅然起來。
「那就是內應。」李絢冷冷一笑,略帶厭惡的說道:「那二人能夠替換身份進入杭州州學,說明背後那人有足夠能量促成此事,甚至還有其他更多的事情,如今這杭州府內,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內應,到時候裡應外合,就算我等已經有所準備,但還需小心。」
「此人必須要找出來。」來敬業的臉色這下徹底的沉了下來。
這個人短期來看,威脅到了杭州城的安危,但長期來看,已經威脅到了他的仕途。
最關鍵的是,他還是東海王的人,如果讓帝后知道他有了東海王屬下的線索,且沒能將其抓獲,那麼他在帝后那裡,立刻就會失分。
看到來敬業神色堅決,李絢輕輕的點頭,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堂外。
坑已經挖好,薛中璋會不會跳進來?
只有他跳進來,李絢才能用他勾連裴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