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門下,李絢仔細的翻閱著手上的進出記錄。
姚懿站在一旁,恭聲回稟:「王爺,宜君縣剛剛傳回訊息,他們在玉華宮附近發現了被拋棄的五匹刑部駿馬,阿史那·泥熟匐一眾人等不見蹤影。」
李絢合上手裡的記錄本章,面色森冷的說道:「看樣子,是有人將阿史那·伽那被抓回去的訊息通報了過去,而且其中的一些細節知曉的非常清楚。」
姚懿頓時一臉驚訝:「可是王上,兵部和刑部的人,今日出行已經完全受制啊!」
李絢平靜的看了姚懿一眼,淡淡的說道:「那麼現在,能夠正常動作的,是什麼人?」
「如今能動作的,只有雍州府,千牛衛和金吾衛,就連大理寺的人都不方便動作。」姚懿的嘴角微微的抽動了一下,話剛一說完,他的臉色就有些難堪了起來。
李絢看了姚懿一眼,滿意的點點頭,姚崇的父親還是有些能力的。
李絢回頭看了長安城內一眼,冷冷的說道:「傳令狄仁傑,調查有雍州府,千牛衛和金吾衛,包括大理寺內一應人等的動作,本王要知道,阿史那·泥熟匐究竟怎麼及時知道長安訊息的。」
「諾!」姚懿立刻拱手,心中不由得為狄仁傑感到可憐。
金吾衛最好辦,南昌王一聲令下,整個金吾衛,沒有一個人敢不配合。
雍州府如今雖是長史楊德干在作主,但前任雍州牧,卻是當朝成為太子的雍王李賢。
李賢任職雍州牧時期,雖然基本不管雍州府內的大小事宜,但雍州府的官吏多多少少和李賢府上都有不菲的關係,現在更是有不少人進入了東宮。
裡外勾連之下,查雍州府,難度絕對不小。
之後是大理寺,狄仁傑出身大理寺,讓他去查大理寺的同僚,他還要不要在大理寺做人了。
最後是千牛衛,千牛衛是最不好查的,稍微不慎,立刻就會觸及到不該知曉的機密。
然而姚懿不知道,李絢用狄仁傑,就是相信他能處理好這些關係,並且把那個人找出來。
現在的狄仁傑,雖然不是二十年後的武朝首輔,但能力之強,已經讓他在大理寺嶄露頭角。
狄仁傑要做什麼,第一個人支援的,恐怕就是大理寺卿張文瓘。
然後是李絢,之後,便是目光已經垂落下來的武后。
李絢抬頭看了姚懿一眼,冷聲說道:「傳令,從即刻起,凡是要透過陝北進入草原之人,商旅一概扣押,貴戚子弟勸返,朝廷各部官吏,令他們即刻與上官聯絡,由上官出示證明,能驗證其身份者,可繼續北行,不能者,令其即行返回,阻礙者,即刻抓捕。」
「王爺,不能驗證身份之人,不是應當即刻抓嗎捕,為何要令其返回,一旦脫離視線,他們很可能會逃的?」姚懿一下子就有些聽不懂了。
「長史,你我都能想明白的東西,那些當地縣令會想不明白,本王之所以不說的那麼透徹,就是不想讓我等之令,被阿史那得知。」李絢一句話點出了這其中的問題。
「原來如此,那下官盯著……」姚懿謹慎的看向李絢。
從李絢命令下發的一刻開始,仔細盯向經手這條資訊的每個人,最容易將暗藏的黑手找出來。
李絢深深的看了姚懿一眼,點點頭,然後鄭重的囑託道:「小心一點,這事很兇險,最好多聽聽令郎的意見。」
「姚崇?」姚懿微微一愣,但還是拱手說道:「屬下明白。」
姚崇雖然還年少,但很多時候,提出的一切見解,就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感到佩服。
「長安城內你來負責,本王現在即刻趕往坊州,有信信鴿聯絡。」李絢翻身上馬,
目光冷冷的看向東北方:「沒有馬,他們逃回草原的時間就會被遷延下來,時間一長,他們就別想逃過本王的眼睛,要知道,有些地方是逃回草原的必經通道。」
「下官預祝王上成功歸來。」姚懿面色肅然的拱手。
他知道,李絢就是用這種方法,將阿史那·伽那抓回來的。
現在再度出現,也一定能夠將阿史那·泥熟匐也抓回來,哪怕他已經提前逃了一天多。
李絢帶著秦俊和崔鼎等人,還有兩隊金吾衛,朝著陝北急衝而去。
尤其是秦俊和他的手下,之前不過是錯過一點時間,軍功就沒了。
所以對於阿史那·泥熟匐,秦俊志在必得。
一路急行,傍晚時分,他們已經來到了黃陵縣,略微打聽,李絢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帶人直撲西山五里鋪,就是黃陵縣令都無比的詫異。
他們不過是一路關卡封鎖的十分嚴格,稍有嫌疑的人,立刻就被抓捕,但南昌王在聽完他們的佈置之後,立刻就毫不猶豫的殺往了五里鋪。
難道說,南昌王有未卜先知之能?
難道,阿史那·泥熟匐一群人,現在真的在五里鋪?
一夜之後,黃陵縣城之下。
看著被金吾衛押解的一群狼狽不堪的人物,黃陵縣令真的是驚呆了。
南昌王竟然真的在橋山五里鋪抓到了逃竄的阿史那·泥熟匐一群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王上嗅覺敏銳,下官佩服。」黃陵縣令對著李絢認真的躬身,神色間滿是欽佩。
李絢的這種果斷的行為,如果抓到人了,就叫做戰場嗅覺,異常敏銳;如果抓不到人,那就是獨斷專行,貽誤戰機。
李絢直接擺擺手,有些失望的說道:「儘管左驍衛中郎將被找到,但是左驍衛中郎將的獨女,卻是在半途轉走他方,令本王無法盡全功。」
李絢回頭,後面的人群當中,唯獨不見了阿史那雲的蹤跡。
「王上對自己苛求了,一介女子罷了,無關大局,只需有左驍衛中郎將,則突厥儘可安定。」黃陵縣令對阿史那雲的逃脫並不在意,他真正盯著的阿史那·泥熟匐,眼神中竟還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黃陵地處陝北,一旦草原部族南下,北方關卡和諸縣抵擋不住,那麼黃陵縣立刻就會淪入突厥鐵蹄的肆虐之下,到時候,黃陵縣一片悽慘不說,他這個黃陵縣令的考評也會立刻受到影響。
李絢略作思索,說道:「傳令陝北諸縣,謹防突厥諸部趁勢突入,阿史那·伽那都有人接應,阿史那·泥熟匐這邊沒可能沒有動靜的。」
黃陵縣令離開倒吸一口涼氣:「下官立刻傳令。」
「本王就不等了,本王要即刻返回長安。」李絢一擺手,休息好的金吾衛眾人立刻站了起來,開始準備翻身上馬,阿史那·泥熟匐等人,也被死死的綁在了馬背上。
黃陵縣令一驚,趕緊勸道:「王爺,夜路難行容易出意外啊!」
李絢擺擺手,說道:「夜長夢多,現在各方都還沒有收到本王抓到阿史那的訊息,如今就算是訊息洩露,宵禁之下,有心人也難有動作,若是真的有了動作,反而更容易被順藤摸瓜的找回去,長安那邊可是還有人盯著的。」
李絢的嘴角帶起一絲冷笑,不管是狄仁傑,還是姚崇他爹姚懿,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聽到李絢這麼說,皇陵縣令立刻心中一凜,拱手:「下官遵令。」
「縣令為人謹慎,本王能做的不多,在天后那裡提一句,倒還是能做到的。」李絢一句話說完,拱手,立刻轉身而走。
「多謝王爺。」皇陵縣令隋莊立刻拱手。
夜深人
靜,李絢帶著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長安城東春明門下。
秦俊低聲詢問李絢:「二十七郎,要進城嗎?」
李絢低頭,略作思索後,說道:「通知春明門守門令,我等已到,讓他即刻將訊息傳回金吾衛,同時通傳宮中,我等暫不進城,先坐在渭城東驛,看一看,今夜會不會有什麼別有用心的人來搶人。」
李絢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如果他猜的不錯的話,真要有人動手,這動手的人,一定是東海王的人。
長安是東海王的老巢,以他的身份,很容易就動用不菲的力量。
說實話,對於李絢來講,此刻進入城中的危險,恐怕要比待在城外驛站還要更大。
別忘了,現在在金吾衛,千牛衛,長安萬年二縣,乃至於大理寺,都有在這件事情當中直接介入的人存在,稍不注意立刻就會有巨大的風險。
驛站之內,一群千牛衛死死的守住了阿史那·泥熟匐,驛站本身的驛卒也已經在門外戒備了起來,阿史那·泥熟匐的重要性對所有人都很重要。
阿史那·泥熟匐和阿史那·伽那的叛逃,這件事情,只是對普通百姓進行隱瞞,在朝野之間,大小官員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們同樣清楚,一旦讓阿史那·泥熟匐和阿史那·伽那逃回草原,後果將是何等的嚴重,所以所有人都盡心竭力的幫助李絢。
尤其如今已經到了長安城下,絕對不能讓有心人將阿史那·泥熟匐給奪走。
站在視窗,李絢的目光直接望向了小院門口,然後透過小院門口,望向驛站大門處。
然而,眼前的局面雖然緊張,但在李絢看來,也僅僅是緊張而已。
東海王在這件事情背後,看不見地方的算計,但是最令人心驚的。
兵部尚書裴行儉,刑部尚書裴炎,兩個人攪入到了眼前的這場風雨當中,東海王在他們二人身上的算計才是最狠的。
至於突厥人,突厥汗庭雖然有重建的可能,但部落散落已久,短時間內想要組成合力,威脅大唐北疆,起碼就目前而言,他們還需要數年時間的籌備,眼下他們還不夠格。
吐蕃人和東海王,他們在一行一時二鳥之策,一個是針對突厥,另外一個則是針對兵部尚書裴行儉,畢竟如今的整個大唐,他才是第一字號的戰神,就是薛仁貴和程處弼都比不上。
李絢有些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件事會牽涉上刑部尚書裴炎?
抬起頭,李絢看向了側面的小院,一個詞條已然冒了出來。
【阿史那·雲,建昌縣主,左驍衛中郎將阿史那泥熟匐獨女,故右衛大將軍、北平郡王、突利可汗曾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