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媚娘……」
一聲聲的呼喚聲在耳邊不停的響起,悽怨,哀訴。
黑暗中,李絢睜開了眼睛,眼底深處,駭人的精光閃過。
還真是沒完沒了。
李絢抬起頭,半空中什麼都沒有,彷彿有什麼東西躲起來一樣。
自從她吸收了媱後死後殘留的陽神之力之後,李絢幾乎每到夜深處,腦海中總會迴盪起媱後的聲音。
這是她這一生當中,留在心裡最深的執念。
李絢原本以為,媱後最深的執念應該是皇帝,畢竟她就算是在將元胎散入軀體當中時,也穿的是一件皇后嫁衣。
李絢喜愛是的以為,當年在感業寺,媱後,武后,還有皇帝,他們三人之間有什麼不可言說的瓜葛,但現在看來,真正和媱後有所瓜葛的人其實是武后才對。
媱後穿上皇后嫁衣想要嫁的人或許根本就不是皇帝……
想到這裡,李絢趕緊收束住自己的念頭,轉向他處。
如果說一直以來和媱後有聯絡,或者有默契的人是武后,那麼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釋清楚了。
武后一直都在透過媱後,透過天陰教,來操控東南的一切。
有的時候,是在為中樞著想,清理佔據大量田產的世家豪族,讓更多的百姓能夠得到土地,然後繳納賦稅,如果什麼地方賦稅繳納出了問題,就利用天陰教將那個地方清洗一遍。
這一次天陰教起事,更多的還是因為皇帝謀劃征伐吐蕃,自然要清除大唐內部存在的隱患。
天陰教不過是無數隱患當中的一個罷了。
在這個天下的其他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類似的事情在發生。
然而雖然二聖意志如此,但並不是所有的棋子,都心甘情願的去死的。
媱後便沒有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樣,在孕育金丹的過程中,被天地法則所殺,而是選擇將元胎散入到軀體當中,斷絕了陰陽融合,獨立以陽神之身,存在於這個世上。
所以,媱後現在還不能「死」。
李絢微微閉眼,腦海意識深處,一個無限縮小版的李絢,盤膝坐在黑暗之中,全身上下散發著明亮的光焰,四周的黑暗在一點的褪去。
他在開闢識海。
識海當中,李絢的眼睛一眨,明亮的光芒一閃,一把無鞘的八面漢劍出現在李絢意識海的最深處,八面漢劍微微旋轉,劍柄底部的輕鈴,帶起一股令人清靜的聲響。
原本不停的在李絢耳邊迴響的呼喊聲,也在這一瞬徹底的不見了蹤影。
然而清靜不過片刻,劍身再轉,一道人影再度出現在了李絢的腦海中。
身披大紅嫁衣,面色清冷中,帶著三分倔強,反而更顯嫵媚動人的媱後。
陽神啊!
劍身再轉。
一切已經回到了李絢的模樣。
陽神可不是那麼容易好消化的,但凡陽神無法消化一天,李絢就一天要受到媱後怨念的侵襲。
抬頭,李絢望向右側的帳篷當中,媱後軀體的棺槨就在那裡。
李絢再度閉眼,一根極細的線針突兀的從帳篷中飛起,然後直接飛入到了旁邊的帳篷當中,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線針已經順著縫隙進入了到了棺槨之中。
冷森的冰層死死的包裹著媱後的軀體。
自從陽神離體,元胎散化之後,這具軀體就已經徹底的斷絕了生機。
也就是玄胎之力融入到了軀體當中,才讓她的整個軀殼腐化的速度慢的驚人。
再加上李絢及時的用冰層冰住了她的軀體,這樣就能夠、她的軀體長久不壞。
線針直接鑽開冰層進入到了媱後的紅色嫁衣之下,然後開始細細的修改嫁衣之上的手腳。
李絢之前從來沒有想過,媱後竟然會在嫁衣上做手腳。
但自從見到了嫁衣上承載的神國之後,李絢便幾乎肯定,這件嫁衣上肯定殘留著一絲神國的餘力,如果這股餘力,在皇帝或者武后到來時發作,那麼即便是李絢,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回來之後,他立刻開始動手,打散或者修改媱後在嫁衣上做的手腳。
而且在做完之後,他還將嫁衣外層看上去突兀的地方重新修改平整。
也就是他如今精神之力大增,不然還真不好做。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終於最後一筆修改完成,線針立刻後退,無盡的冰霧再度瀰漫在媱後的軀體之上。
李絢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在自己的帳篷裡,躺下睡著了。
一隻銳利的眼睛睜開,狹窄的樹洞裡,躺著柔軟的細絨,下一刻,眼睛的主人已經衝出了樹洞,飛入茫茫的夜空之中。
這是一隻比雀鷹稍大,上體為青黑色,腹部呈淺棕色,尾羽有幾條細橫帶,翅膀尖長,帶一點眉斑,***淡灰色的赤腹鷹。
外形看起來像鴿子,但尖銳下勾的喙,還有尖利的爪子,無不述說著這是一隻猛禽,
鷹翅高展,飛翔在山林百米高處,垂目低視,方圓十里內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它的視線當中。
眼神轉動之間,帶起一絲睿智的光芒,隨後鷹眼直接落在了西南叢林中,一道快速疾奔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和尚,一個穿著土黃色袈裟,胸前掛著一串念珠,大步在山林中奔行的僧人。
碧眼深目,眼神銳利,左手緊握一隻小巧的匣子。
此人赫然正是離開天陰地宮的西域王,吐蕃國師鳩摩羅。
自從離開天陰地宮之後,鳩摩羅就和蘇憐玉分道揚鑣,蘇憐玉去往何處鳩摩羅不知,但他鳩摩羅自己,卻是要透過西南直接返回吐蕃。
突兀之間,鳩摩羅的腳步稍微一緩,回頭一看,赫然就看到一名穿著黑白道服的道士突兀的出現在他身後三十米中。
鳩摩羅腳步僅僅是一緩,身後的身影便已經再度快速的疾奔上來。
鳩摩羅嘴角一抽,腳下的塵土立刻爆炸,整個人再度朝著前方疾奔而去,然而他的腳步不過是剛剛前衝不到十米,另外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他的前方。
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間,鳩摩羅的臉色頓時不由得一喜,但緊跟著,他就不由得一苦。
一身黑色的長袍,腰間長劍斜掛,頭上一根木簪穿過盤起的髮髻,四旬年紀,面色蒼古,短鬚輕揚,銳利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鳩摩羅的身上。
鳩摩羅頓時就停下腳步,然後對著來人微微躬身:「天陰教西域王鳩摩羅見過隱極宗雲宗主。」
「雲鶴壁,你來這裡湊什麼熱鬧?」緊追而來的司馬承禎同樣停步,手裡拂塵一擺,冷冷的看向了突兀起來的魔教隱極宗宗主雲鶴壁。
雲鶴壁根本沒看司馬承禎,只是盯著鳩摩羅問道:「本座聽聞媱後身死,天陰教滅宗,若是如此,本座就要重新挑選後繼成為魔門八宗之一了。」
「雲宗主誤聽了,聖女葉綰綰已經接替成為新一任的聖後,東海王和屬下都會竭力輔佐,還有前餘杭堂主章婉玉,如今已成教中大長老,正前往四方聯絡,準備重建總壇。」鳩摩羅神色肅穆,將如今天陰教的情況全部說了出來。
雲鶴壁只是淡淡的看了鳩摩羅一眼,然後便直接說道:「天陰教前後傳承,不知何時邀請聖門諸脈進行觀禮。」
「這個得聖女和東海王商議之後,才能有所定論
。」鳩摩羅臉色稍微有些難堪。看書菈
「東海王。「雲鶴壁琢磨著這個名字,但後看向鳩摩羅說道:「既然東海王還在,那麼天陰教可繼續成為聖門八脈之首,但聖門八脈之首,它也無力可坐,那麼半年之後,聖門重聚,重選首座。」
「謹遵宗主之命。」鳩摩羅趕緊躬身。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承禎淡漠的開口:「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那麼就把媱後留下的魂精交出,之後,你們便可以滾了。」
「魂精?」雲鶴壁彷彿剛剛聽說這件事,他下意識的看向鳩摩羅,詫異的問道:「你的手上有媱後的魂精?」
鳩摩羅嘴角抽搐,抬頭看向雲鶴壁,拱手道:「不敢隱瞞宗主,鳩摩羅手上沒有媱後的魂精。」
說著,鳩摩羅將手裡的小巧的匣子遞出,然後對著雲鶴壁拱手道:「宗主,這只是一隻空匣子。」
一道幽暗之氣突兀的從雲鶴壁的手中射出,「砰」的一聲擊打在了小巧匣子之上。
小匣頓時炸開,但除了碎屑根本再無他物。
雲鶴壁看著這一幕,恍然的點點頭,說道:「原來你只是個幌子?」
「那麼究竟誰拿了媱後的魂精,鳩摩羅,是妖僧無嗔,還是天欲宮蘇憐玉?」一個冷酷的聲音在另外一邊響起,眾人回頭,赫然看到了穿著一身紫色道袍的明崇儼。
一件白色的包裹被明崇儼扔到了地上,包裹隨即展開,裡面血淋淋的,赫然是一顆頭顱。
那張臉並不陌生,是陳忠,媱後手下最忠誠的內侍,陳忠。
陳忠死在了明崇儼的手下。
在場眾人頓時默然,隨即所有人都盯到了鳩摩羅的身上。
鳩摩羅嘴角微微一變,三股目光落下,頓時龐大如山一樣的壓力落在了他的身上。
「阿彌陀佛。」鳩摩羅雙手合十,抬頭看向眾人,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媱後的魂精並不在無嗔和蘇憐玉的身上,至於,誰拿了那顆魂精,貧僧不知。」
「他沒有說謊。」雲鶴壁立刻判斷而出,抬眼看向了明崇儼和司馬承禎。
司馬承禎眉頭不由一皺,一道閃光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下一刻,他整個人猛的倒退,轉眼已如同一隻仙鶴一樣飛到了半空。
雲鶴壁臉上流露詫異之色,下意識的看向另外一側。
赫然就見明崇儼也在同一時間倒飛而起,轉眼已經朝著司馬承禎追了過去。
雲鶴壁皺起了眉頭,看向鳩摩羅,鳩摩羅的目光此時正看向司馬承禎和明崇儼退走的方向,眼神滿是擔憂。
「走!」雲鶴壁立刻轉身,然後朝著更遠處而去。
高空中的赤腹鷹拍打著羽翅,看著兩方人馬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明崇儼和司馬承禎前往了仙人山的方向,而云鶴壁和鳩摩羅則是去向了婺源方向。
赤腹鷹高高的飛去,鷹眼從高空中望向東側十餘里外的群山中。
章婉玉和葉綰綰兩人,正帶著數十名親信,前往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