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石天降,砸落在仙人頂無人可知的天池之中,天池之水倒灌,蕩平一切妖邪。」
李絢站在大帳中央,對著段寶玄拱手說道:「恭喜都督,賀喜都督,此一番大戰,總算是要徹底的了結了。」
段寶玄看著李絢,神色逐漸的平緩了下來,他淡淡的開口:「賢侄之前還說,是道隱真人告知賢侄仙人頂有天池的。」
「那就是道隱真人施法招引隕石天降,砸落在天池之中,然後天池之水倒灌,蕩平一切妖邪。」李絢一番話說的,義正言辭。
「蕩平妖邪,好一個蕩平妖邪。」段寶玄突然間失聲笑了起來,他看向李絢說道:「如此說來,世隱真人和丘長史,豈不都是賢侄嘴裡的妖邪?」
一旁的姚志,心裡頓時忍不住一跳,臉上更是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駭然之色。
南昌王這是將事後所有一連串手段全部都想好了呀。
段寶玄這麼一說,李絢的臉色依舊平靜,他對著段寶玄,淡淡的說道:「世隱真人和丘長史只是運氣不好罷了,或者說,在道隱真人動手之際,他們二人甘願犧牲自我,吸引逆賊注意力;又或者說,淮都尉和丘長史的本部人馬,是在洪流降下之前,就殞命在山中機關之中了。」
李絢這麼一說,倒是讓段寶玄為之詫異,南昌王竟然在為丘神積和淮進說法。
要知道,在之前的時日裡,這兩個人可不止一次試圖去坑李絢。
段寶玄有些詫異,南昌王可不是那種有仇不報的人。
果然,就見李絢淡然一笑,轉身看向在場眾人,拱手道:「至於如何奏報,就看諸位願意劃出多少功勞給那幾位了。」
李絢一句話,在場眾人的臉色立刻為之一變。
功勞就那麼多,還是在南昌王言辭之間扣出來的,如果還要分給丘神積和淮進,那麼他們這些人的功勞立刻就要少掉一大半。
「此事過後,爾等可自找丘長史商議。」段寶玄有些不耐煩的提點了一句。
眾人立刻恍然,他們一下子就明白了李絢話中的交易。
這世間,沒有多少東西是不可交易的,功勞也是一樣。
丘神積想要讓他們改口,就必須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至於什麼代價,就看他們和丘神積的交易了。
但這一有了交易,就很容易落人把柄。
這個時候,段寶玄抬頭看向李絢,輕聲感慨道:「賢侄做事,可真是小心啊!」
李絢拱手,有些無奈的說道:「中郎將畢竟受二聖寵信,他若是要做什麼,下官也難抵抗,更別說是在座諸位了,下官都能巧妙的改換立場,中郎將手段嫻熟還在下官之上,故而有些東西,還是主動交出去的好。」
丘神積可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好人。
這一次的失利,不僅讓他顏面盡失,甚至會影響到帝后對他的信任。
所以在此之前,丘神積必定會用盡一切手段來諱敗為勝。
這種情況下,不僅是李絢,在場的這些人都會成為他的目標。
大家都是官場老油子了,李絢僅僅是一提,在場眾人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十分難堪。
「好了,好了,此事容後再議。」段寶玄趕緊打斷了李絢。
李絢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將這些吳越之地的官員全部逼到了丘神積的對立面上。
甚至這些還會波及到他們背後的家族。
再讓他說下去,說不好到時候,就不知會有多少人直接上書彈劾丘神積飛揚跋扈了。
連番手段,狠辣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憐的丘神積,人還不知道被洪流衝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這邊李絢就已經替他樹下了不知道多少的敵人。
不過細想回來,這些事情,就算是李絢不說,丘神積也一定會做出來的。
李絢現在不過是一點點的將未來的畫面揭開在眾人眼前,一點點的將只可能落在一兩個人身上的遭遇,直接推及到可能會危害到所有人。
這種綿密不斷的心計,就算段寶玄都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他這是唯恐丘神積不死啊。
段寶玄的目光從李絢身後的丘貞沐身上掠過。
李絢剛才所說的一切,丘貞沐完全都聽在了耳朵裡,但是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圖。
他心中在想什麼,已經可以窺見一二。
「如今首要重要的,是救災。」段寶玄轉頭看向杭州水師都尉冀囂,沉聲說道:「冀都尉,你的手下,一部分跟隨南昌王搭乘簡易木排救人,一部分趕緊將街口的小船調上一批來,要趕快,每遲一步,就都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水裡。」
「末將遵令。」冀囂立刻站了起來,看了李絢一眼,略作拱手之後,便立刻前往忙碌去了。
「司馬,從現在開始,由你接替南昌王負責糧草轉運,熱水,食物,薑湯,醫藥等等全部都需準備妥當,一旦士兵被救出,必須要保證他們全部都能活下來。」段寶玄的神色很鄭重。
「下官遵令。」姚志沒有絲毫遲疑,立刻拱手領命,轉身前去忙碌去了。
段寶玄又看向剩下的眾人,沉聲說道:「你們即位立刻從手下人中,挑選精通水性之中,除了陪同南昌王一起前往救人以外,還有打撈死亡士卒之事。」
「下官遵令。」袁誼和賈睦等人立刻站了起來,拱手領命。
段寶玄又轉頭看向李絢,目光嚴肅的說道:「南昌王,接下來救援士卒的事情,由你統統處理,同時要小心提防,天陰教的兵力從地宮當中殺出,他們做了如此一番佈置,不可能沒有後手的。」
李絢頓時肅然起來,拱手道:「下官明白。」
媱後算計今天這一切很久了,怎麼可能會在此事之後,沒有反擊手段。
如果這個時候,被她衝殺大營,所有人都完了。
「諸位都去吧,不管之前怎麼樣,今後的一切,都取決於諸位如今所為。」段寶玄說完之後,直接擺了擺手。
「下官告辭!」帳篷當中的眾人立刻退下。
黑龍嶺上,十幾個火盆已經被點起,四周被照的一片通明。
李絢最後一個從大帳中走出,一出來,他就看到眾人在後面等著他,他下意識問道:「何事?」
「王爺,不知何時攻破天陰教地宮?」姚志當年站了出來,對著李絢拱手。
李絢的臉色頓時訝然起來,怎麼這麼問。
現在還都在防備天陰教的衝殺,怎麼就提到了攻破天陰教地宮的事情了。
李絢掃了在場眾人一眼,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一種熱切,一種對自己的熱切。
李絢頓時明白,在場這些人,與其說相比於擔心天陰教的反撲,還不如說他們對李絢充滿了信心。
這是好事。
李絢略作沉思,開口說道:「都督有言,當先,最重要的是救人,連夜就救人,否則,我就計算是擊殺媱後,死傷太多計程車卒,各方面也不好交代;至於攻破地宮……」
看的出來,李絢自己也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抬起頭,李絢望向遠處的仙人谷,沉聲說道:「我等之責,至於剿滅天陰教,擊殺媱後,其他諸事,都不在我等職責範圍之內,所以,一個時辰之後,將湖水引到了地宮之內,淹沒地宮的同時,降低山谷水位,方便我等救人,明日巳時,全軍進
發,攻破地宮,擒殺媱後。」
明日巳時,擒殺媱後。
「喏!」在場眾人同時拱手,無人異議。
等到眾人都去忙碌了,李絢這才輕嘆一聲,望向遠處的仙人谷,微微搖頭。
「王上對媱後的突破不感興趣?」司馬承禎不知道什麼出現在了李絢的身後。
李絢無奈的苦笑一聲,說道:「真人,此中之事,豈是小王這種晚輩所能參與的。」
李絢對眼下的事情有著清晰的認知,媱後的實力之強,遠不是他所能比擬的。
想要拿到那件所有人都感興趣的東西,李絢不僅需要計劃周密,還有動用一切手段底牌,或許才可能有機會拿下,但這對他來講並不值得。
就如同李絢剛才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
媱後的事情,是司馬承禎和明崇儼的職責。
不然中樞派他們兩個道士到這裡做什麼。
「今夜啊!」司馬承禎突然間感慨一聲,目光越過李絢看向遠處的仙人谷,輕聲說道:「我等之前距離甚遠,誰也不知道,在天池水倒灌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難道說媱後已經?」李絢眼神頓時一驚。
「不清楚啊!」司馬承禎輕嘆一聲,然後一轉身,走了。
李絢沒有回頭,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完全的垂了下來。
哪有發生了什麼,滔天水勢之下,天陰教內部根本沒有任何出動的跡象,很多人都不知道會有這件事。
至於媱後的突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動靜,一切還遠沒有到那個時候。
這位道隱真人,是真的喜歡拿別人當槍使啊。
當然,或許在李絢看不見的地方,的確有發生什麼,畢竟今夜來的,並不僅僅是明崇儼和司馬承禎,方方面面都有人來。
只不過大軍之下,沒人敢輕易露面罷了。
可是現在就不一定了,大軍被淹,軍勢減弱,現在一頭撞上去,誰知道會撞上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李絢終於乘坐十幾片板車勾連起來的簡易木排,出現在了水湖之上。
火把高高舉起,數十名弓弩手,全副戒備,更多計程車卒則開始救援水中還活著的同伴。
一時間,已經有上百人被救了起來,然後送到了兩側的山坡之上。
突然,前方,銀光一閃,一條穿著銀色魚鱗甲的戰將在水中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