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一顆火球在夜空之下,劃出一道明亮的火光,最終落在了半山腰上。
半山腰立刻被照的一片透明。
就在這個時候,山下頓時傳出一陣喊殺聲。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從山腳大喊大叫的衝向山坡。
藉著四周被照亮的火球,這些人一下子就衝到了十幾米開外,然而山頂上的天陰教卒卻沒有絲毫的動靜,一直到他們衝到快接近半山腰的地方,巨大的石塊和擂木才紛紛砸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半山腰的兵卒立刻譁然而退,然而這一次,山頂上的滾石和擂木卻沒有停止。
一直到山上計程車卒徹底的退到了山腳,他們才徹底的停歇。
這個時候,山上的火球,一瞬間,、也突然熄滅了下來。
整個山上頓時一片黑暗。
「王叔,你說他們為什麼不把山道徹底照亮?」李稷站在一側,有些不解的看向李絢。
如果說天陰教至始至終都把山道都照亮的話,那麼官軍不管怎麼攻山,都不會有結果的。
「這說明,他們也有人想要攻下來。」李絢抬頭,看向黑龍嶺的山頂方向,輕聲說道:「上面也有能人,敵不見我,我不見敵,很多算計就都可以施行。」
站在一側的裴暄立刻拱手說道:「如此一來,我等就不敢全力攻山,夜間也需防著他們攻下山來。」
「會不會是你們想多了,他們單純就是沒有那麼多的燒火物。」一個平靜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穿一身明光鎧的丘神積,從一側走了出來。
「見過丘長史。」在場眾人立刻拱手行禮。
丘神積雖然現在為歙州長史,但他之前卻是金吾衛中郎將,實實在在的正四品官。
現在雖然因故被貶為歙州長史,但聖眷猶在,只要返回神都,立刻就又是妥妥的中樞***。
甚至直接升任某一州刺史,也未嘗不可能。
「中郎將所言有理。」李絢對著丘神積,拱手說道:「但小王想來,若真是想要堅守,那麼就應該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等,既然留了機會,那麼就說明對方也在算計著什麼。」
天陰教從歙州退出,雖然歙州在向中樞和其餘各州通報的時候,都是說他們自己在北野縣城之下擊敗了天陰教,但實際上的情況卻根本不是如此。
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天陰教實際是主動從北野後撤的。
拿下北野之後,天陰教搜刮了北野尚存的所有物資和軍械,然後才從容的從北野撤離。
或許是他們自己無力再攻打歙縣,或許是看到了在歙縣的背後,更多的援軍正在趕來,又或許是睦州的失陷讓他們感覺後路有危,又或者是因為得到了文復之重傷的訊息。
種種原因之下,天陰教撤離了歙州。
然而他們雖然撤離了歙州,但還有一戰之力。
更甚至,如果眼下的官軍被天陰教徹底擊敗,那麼他們就有機會重新攻入睦州和歙州。
到時候,整個局勢,立刻就會被徹底翻覆。
丘神積深深的看了李絢一眼,最後默默點點頭,說道:「二十七郎所言有理,的確有這種可能。」
「不過是微乎其微的一種妄想罷了。」李絢立刻轉變口風,拱手說道:「有中郎將和段都督坐鎮,天陰賊寇也休想輕易獲勝……」
李絢的話還沒有說完,前方的一陣腳步聲就已經傳來。
赫然就看到十二名士卒,穿著一身黑衣,從山腳下退了回來。
這些士卒全都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面色肅穆。
其中一人左腿踉蹌,一人左臂
耷拉,明顯是受了傷。
看到這些人,丘神積的臉上頓時詫異:「只有十二人,剛才攻山的只有十二人?」
要知道,剛才山坡上發出的聲響,差不多隻要有三五十人,但是現在卻僅僅只有十二人。
「虛張聲勢罷了。」李絢看了丘神積一眼,然後邁步向前,肅穆的對著眾人說道:「諸位辛苦了,受傷的兄弟,回去以後好好休息,好酒好肉已經準備好了,另外……」
李絢轉身,朝著側畔一擺手,一顆巨大的火球已經被扔到了山腰上,然後洶洶燃燒了起來。
「諸位,你們看,如今的山道上,火勢最強最亮的,就是火球燃燒的地方,然而整個山道上最黑暗的地方,也就在火光的盡頭,本王還請諸位牢牢記住那裡,我等想要攻破黑龍嶺,就要靠那個地方了。」李絢的聲音很洪亮,但也讓人聽得糊塗不已。
「喏!」在場的眾多將士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拱手稱諾。
一旁的丘神積,李稷和裴暄等人,臉上都帶起一絲疑惑,不過都安靜的沒有追問。
李絢淡淡的擺手,十二名軍士立刻後撤。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十二名軍士從後方走了上來,同樣的一手刀,一手盾。
李絢轉身看向一側的裴暄,沉聲說道:「半個時辰之後,繼續攻山。」
「喏!」裴暄立刻拱手應諾。
李絢點點頭,轉身看向丘神積,拱手道:「中郎將,下官還有事情要處理,就不陪了。」
「南昌王自去。」丘神積很莊肅的看了李絢一眼,李絢立刻拱手後退。
四周的一眾人等也立刻散去,只剩下了那十二名軍士還在等待。
這個時候,淮進走到了丘神積的身側,低聲說道:「丘兄,小弟怎麼覺得,南昌王這疲兵之策,和我等所用有所不同呢。」
疲兵之計並不是什麼太高明的計策,但卻是陽謀。
看穿它的人不少,就比如現在,不管是山上,還是上下,都有不少人看穿了李絢的計策和陰謀,也採用了相對的應對方法,但依舊有不少的精力被牽扯在這上面。
「南昌王肯定會在明晚發起攻山的。」丘神積一句話說的十分篤定。
站在一側的淮進也沒有絲毫意外,贊同的點頭說道:「這個自然,只是他肯定不會就這麼簡單冒冒失失的就攻山吧,這裡面必定還有別的蹊蹺。」
南昌王心思詭詐,這樣的印象早就隨著悄然而起的流言,傳入到整個大營每個士兵的耳朵裡。
丘神積輕嘆一聲,轉身看向山坡上快要燃燒殆盡的火球,面色嚴肅起來:「火光之外,最為黑暗之中……南昌王恐怕就是想要利用這火光之外的黑暗,在上面的天陰教卒意想不到的地方,突兀的攻山,然後一舉拿下山頂,那麼之後便會有源源不斷的兵士攻上山了。」
「這倒的確有些奇妙,不過應該還不止如此。」淮進思索著,看向丘神積,低聲說道:「丘兄,不如我等試探一下,若是能夠功成,兒郎們也能多立些功勞。」
丘神積滿臉詫異的看著淮進:「淮兄,你這貪功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個不小心,你老兄將來敗退下來,又害了南昌王的計劃,段都督會扒了你的皮的。」
「不會如此吧。」淮進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他心裡已經肯定必然會是如此。
一旦真的將段寶玄給惹怒了,抽筋扒皮都是輕的,甚至他很有可能會當場斬了他。
畢竟作為平叛主帥,段寶玄有這個權利。
哪怕是時候追究他處置不當,但斬了就是斬了。
腦筋一轉,淮進的腦海中,立刻就蹦出了一個計劃:「丘兄,這事只要我等不做便可,找
他其他人,讓他衝鋒在前,我等緊跟在後……萬一失敗了,段都督追究,把他丟擲去便是,或者讓他提前死在戰場上……」.z.
三言兩語之間,一個陰毒的計劃已經成型。
「你啊,少用點心思在這種歪門邪道上吧。」丘神積沒好氣的白了淮進一眼,然後直接轉身而走。
看到丘神積這幅動作,淮進立刻就知道,他贊同了自己的看法。
一轉身,淮進也去忙去了。
遠處的李絢,突然間看著兩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黎明時分,身後的陽光直直的朝著在峰頂之上。
千尺高峰之下,李絢仰望頭頂的高峰。
沒人看見,他的眼前,兩面凸起的水片重疊出現。
身側最後一顆火球被高高的拋起,最後直接落在了山腰上,發出「啪」的一聲。
高峰峰頂立刻傳來一陣鬨笑聲,這一刻,甚至就連滾石和檑木都沒有了。
微微低頭,李絢輕聲念道:「兩百三十米。」
比千尺,要低上三百尺。
李絢微微低頭,側頭看向一旁的投石車,略作思索,點點頭。
投石車的臂槓得加長。
不過也不能一次性全部都加長,得緩慢的有批次的加長。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在李絢身側響起,李絢收回思緒,轉頭一看,赫然就看到都督段寶玄,帶著一隊親兵,已經走到了不遠處。
「都督!」李絢趕緊行禮。
四周的一眾工匠,跟著行禮:「見過都督。」
「都去忙去吧。」段寶玄隨手揮退眾人,然後看向李絢,有些好奇的問道:「聽說你帶人操練了一夜!」
「是的。」李絢認真的點頭,隨後看了一眼投石車,說道:「暫時還欠缺一些準備,不過到了今夜,準備應該就差不多了。」
「嗯!」段寶玄隨意的應了一句,然後從李絢身側走過,看向放在一側整整齊齊的十二架投石車,低聲說道:「讓你的人,把這些投石車都帶下去吧,這個地方本督要用。」
「喏!」李絢立刻拱手稱喏。
反正這一片地方,他今天也用完了。
看著李絢帶著手下的工匠將這一批投石車帶下去,緊跟著,又是一批投石車被送了上來。
段寶玄身為越州都督,檢校左領軍衛大將軍,手下的工匠可比李絢能想的要多的多。
看著工匠們將投石車一一的安置妥當,段寶玄這才側身看向姚志:「看樣子,朝中關於南昌王精通軍械製造之術的傳言不假,整個營地那麼多人,投石車安放位置選擇最佳的,竟然是南昌王。」
姚志稍微上前,低聲說道:「以屬下看,南昌王根本不精通什麼陣戰殺伐之道,他最擅長的,是天相和工匠之術,此外,再加上一點看透人心的能力罷了。」
「嗯!」段寶玄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即反應了過來,轉頭看向姚志,臉上滿是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