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一匹快馬,轉眼就已經衝到了州衙門前。
公文立刻被送到了李絢的面前。
「令睦州安撫使李絢,即刻起押送三千石糧草至街口,不得有誤。」
看著桌案上的公文,李絢站在大堂上,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餘澤,丘貞沐,杜必興,王勃,周申和彭文等人,立刻趕了過來。
他們看到公文之後,立刻不由的神色一變。
昨日的時候,都還說說有兩日時間,怎麼僅僅過了一夜,這調令就來了。
所謂的押運糧草,就是讓李絢直接前往前線的意思。
「王上,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餘澤忍不住的拱手詢問。
「段都督這是在未雨綢繆,按照公文,本王應該是在今日夜間抵達街口,若是前線不利,本王也能在最短的時間抵達前線,快速攻下黑龍嶺,不耽誤時間。」李絢的心緒已經完全的平靜下來。
他轉頭看向眾人,說道:「或許在昨夜,官軍便已經夜戰黑龍嶺,只是這結果怕是不利啊!」
聽到李絢這麼一說,在場眾人立刻不由得眉頭一挑,這豈止是不利啊。
搞不好前線損傷多大,所以段寶玄才會急匆匆的調李絢上前線。
他是一點多餘的時間都不想給丘神積和淮進。
「杜參軍,子安先生,周校尉,你們留守睦州州城,餘叔,丘兄,還有祁光,隨本王前往街口。」李絢轉眼已經非常有條理的下達了命令。
「屬下領命。」在場眾人立刻拱手領命。
「諸位都去準備,周兄留一下。」李絢抬頭看向了周申,周申立刻拱手:「喏。」
等到其他人退下之後,周申這才上前兩步,看向李絢,問道:「王上可還有其他吩咐?」
「周兄可還記得當年那顆天降隕石?」李絢突然開口,將事情拉回到了數十年前。
當年正是一顆天降隕石,將天陰教數萬軍卒直接毀滅。
西漢時期,漢光武帝劉秀便曾經用一顆天陰隕石毀了十幾萬敵軍。
但在李絢來看,那所謂的天降隕石,不過是一種隱晦的說法而已。
哪有什麼真正的天降隕石,有的不過是人心鬼蜮之間的精巧算計罷了。
周申的臉色立刻肅然起來,對著李絢拱手:「王爺吩咐。」
「明日,永昌伯女就會抵達睦州,略作休整之後,你親自將她送到街口,本王會在黑龍嶺等她。」李絢看向周申說道:「動作要快,要隱秘,不要為他人所知。」
「王爺可是要利用那顆‘隕石攻破黑龍嶺?」周申忍不住的好奇的追問一句。
李絢直接擺手,說道:「區區一個黑龍嶺罷了,哪裡需要動用這等底牌,本王是要用在最後,擒拿媱後。」
周申頓時神色一凜,拱手:「末將領命。」
山高林密,山鳥啼鳴。
行走在狹窄的山間小道上,李絢的神色要平靜許多。
身後王勃和丘貞沐,還有一眾千牛衛,俱都緊緊跟隨。
他們這一行人早就已經離開了街口,前往黑龍嶺的所在。
並不是段寶玄調令他們前往黑龍嶺,而是段寶玄自己,就已經前往了黑龍嶺。
在李絢他們將糧草押運到街口之後,才知道,早上的調令下達之後,段寶玄便親自趕往了黑龍嶺。
一切都因為清晨送至的一份公文。
但公文的內容無人知曉,因為知情之人全部趕往了黑龍嶺。
街口鎮只有一名校尉守衛轉運糧草。
從歙州和睦州來的糧草,都是由街口轉運之後,才會送到黑龍嶺前線。
穿過狹窄的山道,前方頓時開口,幾百米開外,一座營寨巍然聳立,無數精銳的悍卒,站立守衛。
李絢稍微停步,目光越過營寨。
前方連綿起伏的群山彷彿無窮無盡一樣。
隱隱間能夠看到兩條險峻山道,通往群山深處。
然後只有進入山道,你才能發現,這兩條山道,一條是通往東北方,一條是通往西南方,山勢越發險峻不說,拐折也越來越遠,而他們所有前往是西北方向。
片刻功夫,眾人已經來到了營寨門口,略微檢驗令牌,李絢便帶著餘澤,丘貞沐和祁光,還有另外一隊千牛衛,一隊婺州役卒,已經進入了營寨當中。.z.
沒走幾步,李絢就看到了司馬姚志直接迎了上來,李絢神色立刻放鬆,然後趕緊拱手,問道:「司馬,究竟是發生了何事,讓都督如此急匆匆的從街口趕到黑龍嶺。」
「淮都尉的一條手臂在夜間攻山的時候斷了。」姚志一句話解釋了所有一切的來龍去脈。
姚志一句話說出,在場的其他人,全都下意識看向了李絢。
李絢的面色一陣肅穆,他的確想到了夜間攻山的時候會受挫,但也沒有想到,淮進會受傷。
甚至是直接摔斷一條胳膊。
折衝都尉淮進是整個大軍的衝鋒大將,他一旦受傷,那麼整個大軍的攻勢都會受阻。
如此之下,段寶玄可不得親自趕來嗎?
這下可不得立刻將李絢調上山來嗎?
李絢心思一定,立刻轉口問道:「那麼丘長史呢?」
姚志立刻一臉不屑:「還金吾衛中郎將呢,淮都尉一受傷,那麼丘長史就再也不肯出動了,今日整整一天,一次軍營都沒有出過。」
說話之間,姚志看到後面丘貞沐,有些抱歉的拱拱手。
「司馬不必在意。」丘貞沐苦笑著拱手還禮。
他那位叔父究竟是什麼性情,這天下間也沒有多少人比他更清楚了。
蠻橫霸道,但真正遇到困難的時候,卻又太過惜身。
所以在整個朝中,畏懼他的人有不少,但真正信服他的人卻是不多。
「走吧,我們去見見中郎將吧,神都一別已經數月不見了。」李絢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營寨最中央,一座高大的帳篷聳立,四周明暗哨所無數。
李絢站在門口,姚志先一步進去:「都督,南昌王到了。」
「請!」段寶玄渾厚的聲音從營寨當中傳了出來。
李絢立刻掀開門簾,大踏步的朝著帳篷中央走去,也不去看四周的各路校尉,直接對著坐在最中央案桌之後的段寶玄拱手道:「下官睦州安撫使,婺州別駕李絢,奉命轉運糧草,見過都督!」
「南昌王到了,本督就要輕鬆許多。」即便是局面有所不利,但段寶玄依舊看不出任何疲憊之色,依舊精神旺盛,他看著李絢溫和的說道:「南昌王,這位是歙州都督府長史丘郎君,想必你們認識。」
李絢立刻轉身向左,對著丘神積拱手道:「屬下見過中郎將。」
「二十七郎不必如此,你我如今都在外任職,必須還需相互扶持才是。」丘神積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柔和。
「屬下當年在千牛衛受中郎將傾心指點,這才有今日成就,何敢輕易怠慢。」李絢的神色依舊嚴肅,沒有絲毫的和緩。
在場的眾多人等,臉上都露出一股想笑卻又不敢笑的神情。
丘神積什麼人,為人高傲,對下嚴苛。
他任職千牛衛中郎將期間,不知道多少貴
胄子弟,在他手下傷了殘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甚至很多人從丘神積手下出來之後,死活不願意再在千牛衛任職。
他手下培養出的那麼多人,真正成才的沒有幾個。
就是李絢,也是靠著他自己。
不過丘神積最大的長處在於總能找到機會,擊破敵人,然後立下功勳。
看起來這倒還不錯,但實際上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這些被丘神積擊敗的,多是一些實力不強的對手。
最關鍵的是,和丘神積合作聯手,不管你立下多大的功勳,最後功勞最大的還是他。
李絢剛才那番話說的很客氣,但是暗地裡的意思,大家都聽得明白。
就如同李絢神色莊肅一樣,丘神積臉上的神色也一直溫和。
他伸手指向了左側,一名穿著銀色魚鱗甲的中年將領,對著李絢介紹說道:「這位是黃山府折衝都尉薛千逢,丹陽公主次子。」
「見過南昌郡王。」薛千逢對著李絢認真的行禮。
「見過薛家表兄。」李絢對著薛千逢客氣的還禮。
薛千逢不僅是李絢姑母丹陽公主的兒子,他的父親更是大名鼎鼎的天下勇將薛萬徹。
永徽初年,薛萬徹因攪入房遺愛謀逆案被長孫無忌處斬。
丹陽公主和薛萬徹的幾個兒子因為當時年幼,所以雖然被判處流放邊州,但並未成行。
及至後來,長孫無忌失勢,丹陽公主和幾個兒子的待遇才重新恢復。
「後面這幾位是黃山府果毅都尉和他們手下的一眾校尉。」丘神積只是含糊的一掠而過。
李絢非常莊重的對著眾人行禮,眾人趕緊還禮。
李絢一一行禮完畢,然後轉身看向右側,很客氣的拱手行禮:「見過淮都尉。」
「見過王爺!」淮進的臉色有些發白,左臂被人用木板緊緊的包裹住,看起來傷勢不輕,他微微抬了抬手,對著李絢說道:「末將身體有傷,禮數不周,還請王爺宥諒。」
「不敢,都尉為朝廷盡忠,小王如何敢受都尉大禮。」李絢稍微後退一步,避開淮進的禮節,然後才看向其他人,拱手道:「見過諸位都尉。」
會稽府左右果毅都尉,之前因為一直在最前線,所以李絢一直未曾和他們照面。
「見過王爺!」兩名果毅都尉對李絢非常客氣,畢竟誰也不是都有那麼大的身份背景的。
李絢一邊行禮,一邊仔細的觀察著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雖說幾乎所有人都維持著表面的和氣,但是在暗地裡,有人眼含不屑,有人誠惶誠恐,林林總總,眾生百態。
李絢轉身,重新看向段寶玄,肅然拱手道:「屬下已至,不知都督是否還有他事吩咐,若是沒有,屬下便連夜返回睦州,後續糧草正在源源運來。」
以退為進。
在場的很多人,腦海中同時蹦出了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