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李絢冷酷的聲音在婺江上空迴盪。
頓時,兩側岸邊,十幾架投石車同時投射出無數的火彈。
彷彿早就經過了無數次計算一樣,每一顆火彈都精準無比的砸在了戰船之上。
一輪之後,緊接著又是新的一輪。
霎那間,彷彿漫天的火球就像是要把河灣淹沒一樣。
被困在“之”字中央的那五艘戰船立刻熊熊的燃燒了起來。
燃燒起來的,也只有這五艘船,文復之所在,還有他身後的四艘船,絲毫都沒有著火。
“你想活捉我!”文復之立刻就明白了李絢的打算。
……
婺江之上,李絢抬頭看了眼頭頂的夜空,此時天空中的已經大半被烏雲覆蓋。
低下頭,李絢望向文復之,越過他望向更後方,然後直接開口:“逃吧,現在下船,游到岸邊,然後棄械歸降,本王保證,之前答應你們的那些,依舊有效,若是再晚了,別說這些了,你們就是命都沒了!”
“噗通”一聲,一道人影直接跳入了水中,直接朝著岸邊迅速的劃了過去。
緊跟著,無數聲“噗通噗通”的聲音響起,更多人開始迅速的朝著岸邊游去。
一艘小船被人從大船上放了下來,但隨即,一顆火球就已經直接砸了過來,小船瞬間就被砸翻。
火焰照亮了最前面四艘已經毫無動靜的船隻,李絢的目光微微低垂。
活捉也好,留活口也罷,李絢的確很想,但很可惜,他手邊的投石車數量終究有限。
一番斟酌之後,李絢有了選擇。
與其全面開花,讓所有的敵人都擁有反擊之力,還不如直接斷其一指。
不,是三指。
看到李絢如此模樣,文復之的神色越發的陰沉,突然,他猛的抬起頭。
四周的風突然間莫名就大了起來,甚至有越來越的跡象,吹的他的衣服曬曬作響。
文復之望向頭頂的高空,黑色的氣息已經從東邊的天空迅速的蔓延了過來。
夜幕之上的明月和星辰迅速的被遮掩。
火光之下,他能夠非常清楚的看到,李絢所在的官船,桅杆上的船帆早就已經被卸了下來。
甚至能非常清楚的看到,李絢所在的那艘官船,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裝了什麼,吃水很重。
不僅是他的那艘,他後面的那幾艘,幾乎也是一樣的情況,受到狂風的影響很小。
可即便都如此了,李絢的那艘官船依舊在緩緩的移動。
文復之回頭,看向身後,他們這幾艘船被鎖江鐵鏈死死的擋住。
狂風之下,雖然前進不得,但是同樣也輕易後退不了。
甚至如果南昌王來到他們面前,他們都還有機會,抓住他,殺了他,甚至翻盤。
“傳令,所有人,棄船,乘小船前行,活捉南昌王。”文復之果斷的放棄了繼續等待。
他有種感覺,如果自己真的是傻傻的死等的話,那麼最後死的一定是他。
南昌王不知道有多少手段在等著他。
這幾乎是篤定的。
“遵令!”朱泚立刻下去安排,這艘船上都是他的人,一聲令下,無有不從。
文復之轉過頭,看向一側的袁晁,面色肅然:“司馬,其實本座應該恭賀伱就任僕射一職,但可惜局面如此,本座也抽不得身。”
“不敢,少主日理萬機,屬下……”
“其實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文復之突然間打斷了袁晁,聲音幽幽的說道:“其實很早你就知道,即便是將史敘的位置給你,你也坐不了多久,所以,你才會毫不猶豫的背叛。”
“屬下……屬下那只是權宜之計,一切都是為了拖到少主起來。”袁晁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
“不用說了,這件事情,其實是我們對不住你,從一開始就騙了你。”文復之滿是感慨的搖頭,聲音中帶著一絲歉意的說道:“所以,本座這裡對你說聲抱歉……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夠原諒。”
“還有?”袁晁微微一愣,腦海中下意識的閃現出了袁琳的身影。
就在愣神的一瞬間,眼底刀光驟起,隨即,他的心口一痛,血光閃過。
文復之眨眼已經出現在袁晁身側,低聲在他耳邊說道:“就是這件事,本座再度對不住你了,還請你原諒。”
霎那間,袁晁的眼神中,閃過無盡的懊悔和憎恨……
“砰”的一聲,袁晁的屍體直接倒在了文復之的腳下,鮮血流了開來。
就在這個時候,李絢的聲音突兀的在文復之的耳邊響起:“你這又是何必呢?”
“背叛之人,人人得而誅之。”文復之冷冷的轉身,死死的盯在百餘米開外的李絢身上。
“倒是可惜了!”李絢看著袁晁的屍體,嘆息一聲說道:“這個人,本王原本打算自己殺的。”
“你要殺他?”文復之頓時一怔,有些不明白的看向李絢:“你不是要招降他嗎?”
“沒錯,但招降歸招降,所有的功勳全部獎賞過後,之後便是秋後算賬了。”
李絢眼神中透漏出一股狠辣之意,冷笑著說道:“睦州刺史史敘是將門出身,史家世代忠誠,又如何會有所謂的起兵清君側之說,甚至有訊息,自從天陰教起事之前,就再沒有人見過史敘了,而這位袁司馬,坐於大總管麾下僕射之位,卻輕易投誠乞降,這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呢?”文復之死死的盯著李絢,他沒有想到李絢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裡,就觀察出這麼多的東西出來。
“睦州刺史史敘恐怕在你們起事之前就已經不幸,而這位袁司馬,就是你們的後手,你們打算之後,用他來頂替史刺史,至於最後,便是由他來將位置傳給你吧,文大總管。”李絢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名正言順,即便是文復之天陰教起事,也依舊講究名正言順。
史敘以睦州刺史起兵,史敘死後,袁晁可接替他成為睦州刺史,睦州都督,吳越大總管。
最後再由袁晁將吳越大總管,睦州都督,睦州刺史之位傳給文復之,這樣文復之就能名正言順的站在臺前。
這可比他直接起兵造反要強的多,也更加的容易得人心。
這樣他身上的宇文氏後裔的身份,還有前陳後裔的身份,就都不用曝光。
因為這兩個身份,對他起事,害處遠遠大於好處。
宇文家當年弒殺楊廣的時候,就知道失去了天下世家之心,後來屠殺揚州,更是不知道結了多少生死大仇。
潤州刺史來敬業,前隋大將來護兒的孫子,就時時刻刻記得這件事情。
至於前陳,更是不知道滅了多少年,在這江南之地,哪裡還有什麼民心。
給你幾分面子,幫你保住自己的底細不露,便已經是最後的情分了。
不會有人去幫滿他們起兵造反,甚至他們一動,立刻就會有無數人反對。
所以,他們才千辛萬苦,弄出了這種種手段。
……
“原來你真的什麼都知道。”文復之手裡的長刀緩緩的垂下,刀刃之上鮮血快速的滴下。
壓下心中的震驚,文復之死死的盯著李絢,眼中的殺意幾乎如同血一樣直欲噴薄而出。
“抱歉,你們做的事情太不謹慎了,就連自己內部出了大問題都不知道。”李絢輕輕一陣冷笑。
一顆釘子已經被李絢送進了文復之的心裡。
文復之的眉頭頓時一皺,遠遠的看著李絢,眼睛不自覺的眯了起來。
雖然他察覺到了李絢的一些險惡用心,但是心裡還是難免有所翻覆。
“噗通”一聲,一艘小船掉入了下面的婺江之上。
緊跟著,更多的小船隨即落了下來,然後快速無比的划向李絢的所在。
文復之腳步在船首一點,下一刻,他整個人已經直接跳到了最前面的一艘小船上。
霎那間,整艘小船已經如同箭一樣的飛速向前。
李絢右手微微一抬,下一刻,身後數十聲腳步聲響起。
數十名手持蹶張弩弓的黑衣府衛,全部冷肅的站在了李絢身後,看著遠處的飛快逼近的二十多條小船。
李絢左手向下一放,下一刻,幾十名黑衣府衛同時向後一倒,下一刻,粗長的弩箭已經直對天空。
根本沒有絲毫猶豫,幾乎在霎那間,這些弩箭就已經“嗡”的一聲,如同蝗雨一樣,急速朝前落去。
“砰砰砰!”其中絕大多數的弩箭都釘在了江上的小船之上。
霎那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一瞬間被貫穿了身體。
只有一小部分的弩箭,直接射進了婺江之中。
僅僅是在幾個呼吸之間,又是一輪,“嗡”的一聲,更多的弩箭再度如同蝗雨一樣,射在了江面之上,而這一次射殺的後果,竟然絲毫不比前一次差。
看到這一幕,文復之的臉色頓時冷肅起來。
霎那間,一個詞語突然冒出在文復之的的腦海當中:連環戰船。
當年赤壁之戰時,曹操就是用鐵鏈將所有的戰船全部鎖上,人行走在上面如同平地一樣。
如此,曹操手下拿下北方戰士,才能夠在戰場上,發揮出自己的戰力。
但是最後卻被周瑜火燒連營,損失慘重。
文復之看向李絢身下那艘吃水很重的戰船。
李絢手下的兵卒雖然不是水軍,但是戰船吃水越重,就越不容易被晃動,即便是來自北方的悍卒也能夠輕易的在船上作戰。
再加上如今李絢的船隻在上風,火攻那一套根本沒用。
眼神一冷,看著自己和李絢之間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下一刻,文復之已經直接從船身上掠起,朝著李絢所在,飛快的撲了過來。
腳步點在江面之上,文復之如同大鳥一樣,轉眼已經再度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