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東灘湖畔,一行騎兵從遠處疾奔而來。
李絢騎在最前,十數名紅衣金甲的千牛衛緊隨在後,狂奔如風。
前方一座山莊隱隱浮現,一行人頓時加快馬速。
一轉眼,已經停在了山莊之前。
三顧山莊。
李絢騎在馬上,看著上面的匾額,冷笑一聲:「真敢起名啊,三顧山莊,這是把自己當成諸葛亮了,那麼誰是劉玄德呢?」
「王爺!」丘貞沐上前,拱手道:「下官在長安之時,偶爾也曾見過英國公,英國公氣態溫和,為人謙恭,絕對不會有此種類似想法。
況且,太尉在世之時,極受陛下和天后信重,英國公更是為人沉穩。
下官懷疑,這金華之事,英國公可能並不知曉。」
程咬金,李積,都是極善投機的人物。
他們不僅得皇帝信重,同樣也是武后的親信。
李積如此,李敬業同樣也不例外。
「英國公知不知曉是一回事,但此事本王不能不報,最多是在詞語上謹慎一些。」李絢輕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
李敬業為人有才智,善於騎射,精湛韜略,得帝后信重,不到四旬年紀便已經出任一州刺史。
英國公李積的一身兵法,一生的餘澤,盡皆落在了李敬業身上。
但誰能想到李敬業將來會造反,而且是造武則天的反。
如果現在這個時候,李絢主動製造一些和李敬業的矛盾,那麼未來或許可以爭取剿滅李敬業一黨的主導權。
而且,李絢隱隱懷疑,這裡的一切可能是武后暗布的棋子。
就像是東陽劉氏一樣。
就在李絢思慮之間,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了山莊門口。
是祁光。
先一步抵達這裡的祁光,手裡提著刀,快步從山莊當中疾奔而出。
刀上的鮮血還在不停的流下。
「回稟王爺,在徐家下人房中,找到了不少天陰神女的畫像,另外,屬下奉令搜檢山莊的時候,遭到了山莊護衛的抵抗,格殺六人,搜繳六把長弓,兩把弩弓,還有一領甲,此外,還在後園中找到了一名被綁架的良家女子。」祁光的眼神中滿是殺意。
李絢翻身下馬,拍了拍祁光的肩膀,然後看向一側的王勃,問道:「子安先生,像此種之事該如何處置。」
雖然臉色並不好看,但王勃還是謹慎的說道:「回稟王爺,其涉嫌謀逆,實質證據雖然不多,但其綁架良家女子,聚眾抵抗官府搜查,藏弩兩把,甲一領,諸罪並罰,按律當絞,部曲三流放千里……」
王勃的話音未落,兩匹馬便已經疾馳而至。
金華縣令寧義,縣丞盧進已經同時翻身下馬:「下官見過王爺!」
李絢點點頭,隨口問道:「二位,今日金華縣城之中,可有女子失蹤報官?」
寧義和盧進相互對視一眼,雖然他們是為了徐閣的事情來的,但聽到李絢這麼問,還是得趕緊回話:「回稟王爺,前日的時候好像有一件。」
「唉,那就有些不幸了,人剛剛在裡面找到。」李絢的神色突然間有些感傷起來。
前日,兩日過去了。
寧義和盧進的臉色不由得一變,原本他們來這裡,是因為李絢以涉嫌謀逆的名義抄了徐閣的三顧山莊,但是現在,謀逆事情怎樣不說,若是拐賣良家女子被證實,那立刻就是絞首的大罪。
「另外,還要好好查查,他究竟是隻拐捕了這一個女子,還是說在這次之前,還有更多的女子被拐賣,所真是有,本王就真的該上書天后,讓她查一查英國公府!」
李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徐閣和李敬業徹底的勾連了起來。
「喏!」寧義和盧進同時躬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求情。
「進去吧。」李絢率先朝山莊之內走去。
剛剛進到院子當中,就看到了被綁成一團的,嘴裡也被塞死的徐閣。
一旁的空地上,兵刃,弩弓,還有戰甲全部都被堆放在一起。
這些東西如果是在平時,即便是擺放在寧義和盧進的前面都不會有人在意,但現在,有了剛才那個拐賣女子的事情,甚至還很可能牽涉到拐賣更多女子的事情。
這些東西,如今已經把徐閣往死罪上釘死了。
看到寧義和盧進同時從外面走入,徐閣立刻就劇烈的掙扎了起來。
然而,出乎徐閣意料,不管是寧義,還是盧進,都沒有開口看他一眼的打算。
李絢站在正院之中,目光看向一側的王勃,輕聲說道:「子安先生,就按剛才的那些罪名上奏中樞……等等,再加上一條,私自填湖,佔湖灘土地兩千畝,隱田,按律,絞,」
瞬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李絢,然後又死死的盯向了徐閣。中文網
徐閣也在這一瞬間,徹底的癱坐在地。
他一直以來,最想要隱瞞的真相徹底的曝光在眾人眼前。
私自填湖,隱田兩千畝,他是瘋了嗎?
按律,隱田五十畝,就要判處徒刑兩年,杖一百。
隱田兩千畝,起碼是徒刑八十年,杖四千。
足夠將他打死了。
李絢猛然看向寧義和盧進,毫不客氣的說道:「二位,在你們的治下竟然出了如此惡劣的隱田之事,二位還是好好的想一想,該如何向朝廷解釋,該如何向聖人和天后解釋。」
「下官萬死!」寧義和盧進立刻誠惶誠恐的拱手謝罪。
「查吧,先把徐家在金華所有的產業全部清查一遍,然後做個總單,派兵全部封禁,至於如何區處,等到本王向陛下和天后,稟明之後再說吧。」
李絢走到了徐閣的身側,一隻腳踩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冷冷的問道:「本王問你,你家中可有和英國公通訊的書信?」
書信?
其他人聽到李絢這麼問,臉色徹底的凝重了下來。
他們不知道李絢究竟想做什麼,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想要和英國公府翻臉嗎?
要知道,李敬業雖然不是他爺爺李積,但是祖輩恩澤,在軍中,在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的門生故舊。
這裡面,但凡有人給李絢使個絆子,他立刻就會有不小的麻煩。
「嗚嗚……」徐閣使勁的掙扎著,但他的聲音全被嘴上的布條給死死的、勒了回去。
這個時候,就見李絢突然間輕拍額頭,恍然的說道:「唉呀,你看本王這個記性,都差點忘了,你的嘴是被堵上的,來,本王幫你解開。」
徐閣下意識的抬頭,然後一瞬間,一道凌厲的劍光突然在他眼前閃過。
「啊!」徐閣猛然間驚叫一聲,整個人連滾帶爬不停向後竄。
轉眼就竄到了牆壁上,緊緊的貼在了上面。
就像是一隻被嚇到了的壁虎一樣。
突然間,徐閣整個人猛的一發抖,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間全部迴歸到他的腦海中。
這個時候徐閣才猛然驚覺,自己身上的繩索,還有嘴裡的布條,已經全部都被剛才那一劍直接劃開了。
抬起頭,徐閣看向山莊之內,這個時候,他才驚愕的發現,此刻山莊之中的所有官吏,兵士,全部都在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來人!」李絢手裡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入鞘,他很隨意的抬起頭,低聲令道:「記錄。」
程煙立刻上前一步,從隨身攜帶皮帶裡翻出裡一本藍色小冊,同時還有一根上面套著筆套的毛筆。
毛筆從筆套中取出,筆尖出此刻已經蘸好了墨。
極短的時間,程煙已經做好了書記的準備。
「嫌犯徐閣被捕之後,搶劍欲逃,千牛衛奉南昌郡王令將其擊殺。」李絢一邊說著,一邊嘴角冷笑的看著徐閣,輕聲說道:「如此一來,金華縣好,本王好,英國公同樣也好,只是可惜了你,要成為這一切的替罪羔羊了。」
說著,李絢右手抬起。
一瞬間,四周的千牛衛全部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弩弓,直接對準了徐閣……
冷冽的箭光之下,徐閣整個人一下子貼著牆面滑落了下來,同時崩潰的大聲喊道:「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招,我找就是了,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們什麼,求求你們別殺我,別殺我。」
殘酷的死亡威脅之下,徐閣的精神直接崩潰了。
李絢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右手放下,四周千牛衛手裡的弩弓,也在同一時間放下。
手按在劍柄上,李絢一步步的走到了徐閣的面前。
看著捂著臉痛苦的徐閣,李絢臉上的冷笑瞬間消失。
「告訴本王,你和英國公的聯絡密信在什麼地方?」李絢的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這一次能夠得到李敬業的把柄,實在是意外之喜。
李敬業這個人,雖然頗有才智,也有謀略,但是他同樣也很有野心。
以後如何針對他,以後再細細考量,但是現在能得到李敬業的把柄,然後送到皇宮。
那麼不管是皇帝以為李絢是大公無私,還是說真的有什麼私心,但只看李絢和軍方之間有了矛盾,對皇帝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對武后來講,同樣如此。
「根本……根本就沒有什麼密信。」徐閣有些畏懼的看著李絢,看到李絢一瞬間無比驚愕的神情,他趕緊補充說道:「其實……其實在和英國公之間並無聯絡,在下雖然姓徐,雖然也出身曹州,但和英國公並不是族親,在下是冒認的。」
「冒認的?」李絢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在他的身後,寧義和盧進同時放鬆了下來。
他們雖然並不畏懼李敬業,但平白無故的也不想和李敬業結怨。
不管徐閣究竟是真的和李敬業沒有關係啊,還是他要一個人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擔下,都喝和他們都沒有任何關係。
現在,只需要看南昌王打算怎麼結束這件事情。
這個時候,突然就聽李絢有些意外的說道:「你說你和英國公家沒有關係,本王信。」
在場的眾人全都一臉詫異的看向李絢。
就見李絢目光平靜的問道:「所以,你究竟是怎麼弄到眼下這麼多田地的,或者更準確的講,眼下這些田地究竟是誰的,你是在替誰代持,你的九品武將的勳職,又是怎麼來了?」
站在這麼近,徐閣的心跳絲毫都瞞不過李絢。
他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李絢一眼就能判斷出來。
所以,他真的不是李敬業的族人。
這一點雖然讓李絢有些失望,但僅僅是失望而已。
此刻,他心中更大的疑惑升起,這份田產背後的主人究竟是誰。
竟然安排了這麼一個人來這裡偽裝,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徐閣畏懼的看了李絢一眼,然後又看了後面面色凝重的寧義和徐進。
臉色雖然有些難堪,
但還是改口說道:「是錢家,更準確的講,是錢七郎,眼下這些田產都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