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中莊園,月色之下,十幾支火把發出「畢剝畢剝」的聲響。
一名又一名的僕役和侍女被押著出了莊園,被趕到了莊園左側的空地上。
受傷的護衛則是在曾經同伴的攙扶下,低聲哀嚎著被驅趕到了另外一側。
李絢騎在馬上,低頭思索。
一眾千牛衛同樣騎馬跟在他的身後,一字排開,紅衣金甲,威勢凜然,
四周從杭州刺史府而來的捕快,差役和役卒,在快速的搜尋著整個莊園。
南昌王府的人已經全部從莊園中撤了出來,沒人參與到對莊園的搜查當中。
李絢的眼神有些渙散,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腦海中的那副記憶畫面上。
一個穿著桃白色齊胸襦裙的女子,將一份名單交到了汪朝的手裡。
名單上,只有六個名字,宗靈和辛見的名字赫然列於其上。
這就是汪朝記憶之中,這一次前來吳越之地,支援天陰教的其他宗派弟子的名單。
雖然說只有六個人名,但並不僅僅是隻有六個人。
只是這六個,是魔門其他宗派的核心弟子。
隨同他們而來的,還有一批普通弟子,就比如之前在西湖之上,配合宗靈和辛見刺殺李絢的人。
如今在這種莊園之中,抵抗李絢和千牛衛進攻的山莊護衛,同樣沒有一人是天陰教的教徒。
至於那名穿著桃白色齊胸襦裙的女子,其人正是章婉玉。
正是因為是她和汪朝在直接接觸,故而她才更需要殺汪朝滅口。
「啟稟郡王!」蘇哲和隗橫同時走上前,對著李絢拱手說道:「都問清楚了,這些人全部都是真仙道在杭州的普通道眾。其他在西湖之上,刺殺王爺的都是無生道的殺手,真仙道和無生道的出現,已經表明這一次都前來支援天陰教魔門各派開始出現了。」
「是啊,這一次對手的力量恐怕要超過我們的預期,不可輕視啊。」李絢的目光從蘇哲的頭頂略過,落在另外一側,被十數名捕快和差役圍起來的莊園護衛身上,然後輕飄飄的問道:「那麼我們的那位城門校尉對這座莊園的情況知道多少?」
李絢並沒有打算要將這一次魔門前來支援天陰教的六大宗門的人手詳情告訴給蘇哲。
六個魔門其他宗派的核心弟子,同時帶著一批實力不俗的普通弟子,看起來力量不俗,但也僅此而已。
魔門其他宗派根本就沒有將自己真正的長老一級的主要力量派來,只有一個汪朝。
如今看起來他們似乎對這一次天陰教起事並無多大指望。
李絢將這個資訊留了下來,這樣的一個關鍵資訊,本身除了可以拿來和別人資訊交換以外,李絢幾乎可以肯定,這本身就是天陰教的一個局。
天陰教的人竟然一個都沒有在這裡,全部都用魔門其他宗派人來吸引目光,甚至還有城門尉金計,恐怕同樣也是如此。
「這裡是金計家中親屬的莊子,所以我等依律只能先去找他的親屬,然後再看是否有所證據。」蘇哲微微低頭,一時間為難的說道:「若是沒有金計造反的實證,恐怕就只能追究其牽連之罪。」
「這裡真沒找到任何關於金計藏匿逆匪的罪證。」李絢眉頭輕輕一挑,微微凝思:難道他們一開始並沒有打算要捨棄金計。
又或者,這只是一個迷惑之術。
「下官和屬下人將整個莊子都翻了三遍,莊裡的下人也都細細盤問過,在從這些魔門逆匪入住之後,金計就再沒有來過這裡的,平時來這裡的都是他的親戚,下官無能,還望王爺降罪。」蘇哲拱手,面色鄭重。
「無妨!」聯絡一點也不在意
的擺手,轉身看向一旁的隗橫:「隗兄,早先,本王讓你幫忙往外放風聲,放的怎樣了?」
「是說我等在這裡搜捕魔門逆匪的事情嗎?」隗橫立刻上前,拱手道:「風聲已經傳了出去,。」
「那就好,接下來麻煩隗兄將這些全都關入杭州府大牢之中,記住在大街上走一圈,讓人人都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又是在哪裡被抓的。」說到這裡,李絢重新看向蘇哲,面色冷肅的說道:「蘇參軍,憑藉從這裡的找到的證據,相信足以定其主人謀逆之罪,至於那位城門尉,一切先按牽連之罪審定,該罷官罷官,該免職免職,勿枉勿縱。」
「喏!」蘇哲立刻精神一振,對著李絢拱手,就要離開。
「蘇兄稍等。」李絢叫住了蘇哲,然後說道:「這裡抓住的所有兇徒,活的杭州刺史府帶走審罪,死的,本王要帶走,送到朝中領功,二位無異議吧。」
「一切聽憑王爺安排。」蘇哲和隗橫立刻拱手。
李絢點點頭,轉身打馬朝山上而去,其他千牛衛,還有南昌王府的府衛,立刻緊跟而上。
「這位南昌王可真厲害啊!」隗橫感慨一聲,看著李絢的背影,心裡想著,今夜在這座莊園搜刮到的財物,還是要南昌王府送上一份。
別看南昌王只是輕輕鬆鬆的幾手安排,但金計在杭州城一輩子的積累全都毀了。
高頭大馬躍上山坡,一直等在這裡隗龔和杜柳立刻上前,拱手:「王爺,一切可曾辦理妥當了?」
「已經安排妥當了,隗翁,還請和本王一道而行,本王有些問題要請教。」李絢翻身下馬,目光看著一側的馬車,對著隗龔和杜柳伸手:「杜賢弟也請一起來。」
「喏!」隗龔和杜柳沒有絲毫猶豫,跟在李絢的身後一起鑽進了馬車。
「去杭州水師駐地。」李絢吩咐了一聲之後,便重新回到了馬車裡。
看著坐在對面的隗龔,李絢直接問道:「隗翁,金計究竟是誰家的人?」
如今這個時代,雖不知道與不是士族就不能當官,但不管什麼人,多多少少和天下士族都有關聯。
「是夏家。」隗龔看著李絢一臉果然的神情,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然後說道:「金計的母親本人就是夏氏的遠支族人,金計當年遠赴西域,屢立戰功,之後回鄉,被任命為杭州刺史府城門尉,只是多年來一直都有機會升遷,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不願意離開,如今看來原因在此了。」
「隗翁的意思是說,金計從一開始就是天陰教的人,甚至還在他前往西域之前……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天陰教這一次的損失就大了。」李絢神色微微一變,轉頭看向坐在他側邊的杜柳:「杜賢弟,你怎麼看?」
昏暗的車廂裡,隗龔獨自坐在一側,李絢和杜柳並排坐在另外一側,兩個人之間看起來似乎要更加親密。
隗龔對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然後他的神色卻異常的平靜,根本沒有絲毫詫異神色。
面對李絢的提供,杜柳神色肅然的說道:「未必如此,或許是因為城門尉是一個很容易撈錢的地方,金計不願意放過而已。」
「又或者,是因為在那裡可以讓他掌握一部分兵權。」李絢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然後輕聲說道:「貪婪確實是人的本性,也是因此,才會被別人抓住把柄。」
「王爺所言甚是。」隗龔對著李絢拱手,他明白李絢的想法。
如果金計真的是很早之前,就已經是天陰教的人手,那麼這一次暴露的也太過輕易,不免讓人生疑。
若說他只是被天陰教拉攏,這一點倒是無疑,只需依律定罪便可。
李絢看向隗龔:「隗翁,不論如何,有了這金計之事,夏家就不能再有所
忽略了,必須要抓緊解決,還請隗翁仔細的介紹一下夏家。」
「夏家同樣是杭州老族,近年衰落,之前亦對王爺有所言及。」隗龔稍微理了理思緒,然後說道:「王爺的當知,絲綢一行,除了生絲和運輸之外,還有漂染,成衣加工,輔料,銷售等等諸多產業,而夏家則是立足於漂染一行,只是漂染一行並不理想,故而,夏家開始在生絲、船運上多下工夫。」
「船運,夏家的手裡也有船?」李絢剛剛抬起來的手,不由得頓在了半空。.
「王爺錯了,其實各家都有船,只不過是規模不同而已,我隗家雖是吳越之地最大的船運家族,但是所佔份額,亦不到四成。」隗龔細細的朝李絢講述著其中的細節。
這杭州,沒有什麼是可以一家獨大的,其他各家都有涉獵,如此才能在某一家崛起或者衰落之後,吳越十六家之間的內部權利流轉,才能夠順利進行。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丘貞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王爺,水師駐地到了。」
李絢神色恍然,低聲道:「時間真快啊,一轉眼,就到了,多謝隗翁指點了。」
「王爺客氣了。」隗龔對著李絢拱手,同時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冊子來:「王爺,這裡記載的是隗家多年來在婺州的船運線路,還望王爺勿要推辭。」
李絢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杜柳,杜柳凝重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