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在大街上絲毫不停快速的飛奔。
響聲極大。
黑色璞帽之下,坐在靠窗酒桌旁的,剛準備和聞冰豔說話的肥碩男子,滿臉疑惑的從視窗探出頭去。
赫然就見一匹奔馬閃電般的從街上飛馳而過,轉身就已經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然而這匹奔馬卻並未傷及任何行人,沒有掀翻任何攤販。
因為他至始至終都疾行在大街中央的軍情馳道上。
“八百里加急!”聞冰豔無比驚訝的聲音傳來。
她對著穿一身黑色錦袍,背對著她的肥碩男子拱手行禮,詫異的說道:“師兄,八百里加急,怎麼會有八百里加急,難道什麼地方出事,不會是哪裡提前起事了吧?”
天陰教二十年的起事雖然同樣是籌備已久,但也都有些迫不得已。
因為當時朝廷已經聽到了風聲,逼得他們不得不提前半月發起進行舉示事。
最後一切就差在這半月時間上,最終導致他們功敗垂成,如今若是一切重蹈覆轍……
肥碩男子淡定的說道:“沒人提前起事,你沒發現嗎,這八百里加急是從西面來的。若本座估計不錯,應該是來自洛陽。究竟是何事,讓偽帝動用八百里加急?”
他有種感覺,這一次這八百里加急搞不好會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影響。
很快,肥碩男子就自己搖搖頭,失笑道:“算了,現在情報不多,想也沒用,等州衙那邊傳訊息吧,對了,南邊碼頭怎麼樣了?”
“師兄,南門碼頭的訊息已經傳來,南昌王定了許繼的首徒蔣渾接替成為漕幫幫主。”聞冰豔對著穿一身黑色錦袍,背對著她的肥碩男子躬身行禮。
“我們失策了,南昌王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更難對付。”肥碩男子放在桌上的左手緩緩收回。
上面三根巨大的玉質手環頃刻不見。
此人赫然正是李絢遍尋不得的天陰教揚州主事,四大長老之一的安榮祥。
背對著聞冰豔,安榮祥眼神帶著一絲冰冷。
他如何都沒能想到,一番精心策劃,竟然在李絢手上完全折戟了。
“原本預想在他離開之時,只給出他三個選擇,其中兩個還是他所厭惡的人選,逼著他不得不去選我們的人,沒成想,他竟然一眼就看破了我們的謀算,選擇了對我們最不利的人,隴西李氏,領教了!”安榮祥這下是真將李絢記在了心裡。
“據聞,南昌王在洛陽時,便頗受偽帝和妖后信賴,這在李氏宗族中相當難得。”聞冰豔面色凝重,冷聲說道:“只要有三分才華,配上偽唐朝廷資源,自然可以壓制我等,這不足為奇,但也僅此而已。”
“揚州多年的佈局,被破壞大半,你管這叫不足為奇,你管這叫僅此而已?”安榮祥緩緩轉身,眼神中的憤怒都快要撲出噬人。
聞冰豔趕緊恭聲解釋道:“師兄,漕幫何常原就是要放棄的棋子,嚴慎如今雖未能達成目的,但在漕幫內影響依舊,更何況即便是他成為漕幫幫主,一時間也難發揮作用。師兄,漕幫如今被上上下下盯得很緊,想做什麼都非常艱難。”
“那伱呢,你又算怎麼回事,被人堵在永昌伯府,差一點就被直接射殺,若不是本座出手,你恐怕早已死在史進手中……若不是你擅自對梁茯苓出手,諸事何至於此。”安榮祥心頭的怒火一陣升騰。
他咬牙切齒的看著聞冰豔,恨恨的說道:“怪不得千面佛即便是回到揚州,也不願輕易現身,因為他知道,你太容易出事了,眼下果然如此。”
“師兄,當初對梁茯苓出手,你也是知道的,你也並未出言反對。”聞冰豔緩緩的站直了身體,看著安榮祥,眼神之中的恭敬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哼!”安榮祥冷喝一聲,深深的看了聞冰豔一眼,臉上的憤怒在一轉眼間全部消失:“此事就算了,若再有下回,不用史進動手,本座親手斃了你。”
“多謝師兄手下留情,”聞冰豔臉上再度流露出了恭敬的神色,然後低聲說輕鬆道:“好在南昌王如我等期望的離開了揚州,等他到了婺州,自會知道我等究竟給他留了怎樣的一盤大棋。”
“那是大總管的事,與我等無關。”安榮祥突然有些擔憂,神色微緊:“漕幫這一次出的事太大了,其他倒也罷了,兵刃和糧草的轉運都會受到影響,必須想辦法解決,本座可不想回去面對大總管那張臭臉。”
大總管,聽到這個名字,聞冰豔臉色一陣陣難堪,她看向安榮祥說道:“大總管負責調遣吳越境內一切兵士,幫眾,兵刃糧草如今雖有所不足,但只要能拿下越州,所有一切就當都不是問題。”
“師妹說話越來越大氣了,越州說拿下就拿下,怕是教主也沒有這等自信吧。”安榮祥不屑的嗤笑一聲,然後搖頭。
“大總管雖然能力不俗,但在段寶玄、王方麟,王大禮和沈遷之間周旋尤為困難,杭州刺史袁嘉祚雖然為人迂腐,但對百姓歷來不錯,我教在杭州發展也十分艱難,如今再加一個南昌王,大總管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如果早知南昌王如此難纏,就應該將他徹底留在揚州,可惜了。”聞冰豔忍不住的搖頭。
如今不管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當初在李絢抵達揚州之前,天陰教就擬定了針對李絢的計劃。
以聖女葉綰綰為住,出面纏住李絢,讓他無法抽身,未成想聖女如此不濟。
甚至如果不是千面佛及時出手,聖女恐怕早就死在李絢之手了。
之後的何常,雖然是他們很早就已經決定要扔出去的棋子,但被扔出去的太早了。
導致他們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影響,尤其是之前運出的那批軍械,現在還不知能不能成功送到山裡。
“算了,過去之事就不談了,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要加快之前的佈局,南昌王雖然走了,但竇玄德和史進都不好對付,更別說還有一個陸元方,我們雖然有所佈置,但也不能絲毫大意。”
“喏!”聞冰豔臉色一肅,李絢雖然已經離開了揚州,但揚州的局面同樣嚴峻。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我等這一次徹底的藏在了水面之下,二十年前,我們輸在揚州之手,這一次就不一定了。”安榮祥的嘴角終於閃過一絲得意。
這是他們最原本的目的,為了更長遠的計劃,他們需要更深的潛伏。
南昌郡王李絢的出現,破壞雖然出乎意料,但終歸在可接受之列,天陰教在揚州的佈局,仍舊大半留存。
想到這裡,安榮祥皺著眉頭,說道:“剛才的那八百里加急,現在還需趕緊調查清楚,或許有可用之處也說不定。”
……
飛速狂奔的馬匹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已經衝過長街,甚至直接衝過了沈莊的馬車。
沈莊微微一愣,立刻對著車伕喝道:“快點。追上前面那匹快馬,立刻趕到大都督府。”
馬車立刻開始加速,好在之前突然出現的奔馬讓街道上的民眾下意識的朝兩側躲避,所以馬車疾奔而起時,並沒有多少的耽擱,很快,沈莊就看到了前面同樣在狂奔的王哲。
他們兩人,一人身為揚州刺史府兵曹參軍,一人身為揚州刺史府戶曹參軍。
若是有事,他們誰都逃不了。
半刻鐘的時間,兩人就已經來到了都督府門前。
這個時候,都督府司馬常御正在安排數名身背紅旗府兵同時騎上奔馬。
幾個人立刻轉身就的朝南奔行而去,沈莊和王哲立刻上前,滿臉焦急的拱手問道:“司馬,究竟發生了何事?”
常御看著沈莊和王哲,招招手,轉身朝都督府內而去。
一邊走,常御一邊說道:“陛下有旨,令南昌郡王檢校鴻臚寺少卿,接待安撫新羅國使……都督前夜才八百里加急公文送去洛陽,誰承想,不到兩日,聖諭已然下達。”
“南昌郡王檢校鴻臚寺少卿?”王哲和沈莊相互對視,面面相覷。
檢校官職在本朝並不罕見,甚至一人檢校多職都有。
就比如貞觀時,衛國公李靖就先後擔任了多個檢校職務。
但那是在貞觀時,那是衛國公李靖。
如今天皇天后二聖臨朝,天下人才汲汲,根本就不需一人檢校多職。
“南昌王身為王爵,代朝安撫新羅國使,也屬常理。”常御側過頭看向王哲和沈莊,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麼你們不願意嗎?”
“下官怎敢!”王哲和沈莊臉色微微一變,連連拱手否認。
“如此便好。”常御輕笑一聲,然後邁步朝都督府深處走去,王哲趕緊跟上。
只有沈莊腳步稍慢,他的臉色略微有些難堪。
李絢在揚州時間雖僅有三日,但三日間不知給多少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知道多少人不希望他再度重返揚州,但偏偏皇帝聖旨之下,他們連個不字都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