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驛內,李絢翻了一遍手裡的綠皮小冊,然後合上,看向一側的丘貞沐:「去看看,李墨回來了沒有,這件事情的首尾必須處理乾淨。」
今天這一切,都出自李絢之手。
短短几個時辰,幾乎顛覆了整個漕幫,翻雲覆雨不外如此。
也正是因為如此,事情的首尾必須處理乾淨。
尤其是那個高門朱氏,還有她那個女兒是怎麼回事?
「喏!」丘貞沐快速的朝外走去,李絢的的臉色慢慢的陰沉了下來。
那個朱氏,其實是李墨從其他地方調來的人手,李絢之前從未見過。
他雖然不知道朱氏有沒有女兒,但朱氏的女兒絕對沒有跟著調來揚州,更加沒有被漕幫的人拐走。
想到這裡,李絢的眼前就出現了朱氏抱著那個小女孩在院中哭泣的模樣。
李絢不想讓一對父母失去他們的女兒,也不想讓一個女兒失去他們的父母,更不想因此而除掉什麼人。
「王爺!」李墨悄然出現在側門。
在他的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灰麻粗布,身材魁梧,臉上滿是橫肉的中年婦人。
「都進來吧,」李絢對著門外招了招手,李墨和中年婦人立刻走了進來。
【朱環,南昌王府晦部東南暗探,二十四歲,袁州人氏,喪夫失女,易容高手】
李絢的神色和緩了下來,直接問道:「那個小娘是怎麼回事?」
朱氏微微躬身,低聲說道:「回稟郎君,那個小娘,是被她爹孃賣給漕幫的,她爹孃已經不要她了,奴家原本想胡亂說沒找到,好讓揚州差役繼續尋找,然後好趁機脫身的,但恰好聽到旁人說她,再加上那小娘發燒的厲害,滿嘴胡話,便將她抱了起來,現下她已經服過藥,在臥房睡下了。」
「原來如此。」李絢微微鬆了口氣,說道:「晚上安撫好她,別讓她亂跑,最好是在明日我們離開之前,都別讓他人看到她,揚州府現在雖然重心全在漕幫身上,但一旦反應過來,立刻就會再尋你,不要留下絲毫痕跡。」
「喏!」李墨和朱氏同時躬身應諾,他們都知道此事的風險有多大。
但如今,大都督府在整個揚州,乃至更廣的範圍展開嚴格搜查。
想要不被發現的離開,只能是藏在李絢這裡,然後跟他一起離開。
沒有想到朱氏這個時候會藏在李絢身邊,更不會有人膽子大到去搜查李絢的官船。
「明日登船之後,風疾水快,便沒人能趕上了。」李絢抬起頭,看向李墨:「此事當中的其他首尾也要處理妥當,尤其漕幫內部,務必不能留下任何破綻。」
「喏!」李墨沉聲以應,然後有些小心的探問:「王爺,漕幫之事還未徹底了結嗎?」
李絢把玩著手裡的青竹毛筆,看著外面黃昏的院落說道:「朝廷不會對漕幫大動干戈的,最多是何常這個替死鬼會被明正典刑,他在漕幫內的一系勢力會遭到清洗。
除此之外,和私運軍械沒有直接關係的人都不會被重處,甚至就是許繼這個漕幫幫主,也會依舊在幫主的位置多坐一會,過一陣才會被罷去所有官職。」
李墨安靜的站在一側,聽著李絢一邊分析,一邊判斷未來的局勢走向。
朱氏則已經悄然的退了下去,這些事情她不必知道,不需知道,也不想知道。
晦部是生死晦明四大隱部之一,這些人早就已經被徹底的調教出來了。
收回思緒,李絢說道:「都督府即便是動作再快,也還是有一些漏網之魚的,更何況天陰教的人還躲在暗處,漕幫出事雖然斬斷他們借揚州獲得兵刃的一隻手,但也給他們創造了機會。
一旦漕幫那些心存不滿的人突然爆發,我等在揚州的安危很難說了。」
「看來王爺還是很清醒的。」餘澤穿著湖色側長袍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對著李絢拱手說道:「啟稟王爺,都尉府的人手已經借了過來,安頓妥當了,這是人員名單。」
餘澤將一張硬紙名單遞放到了李絢面前,李絢低頭仔細的看了起來。
「一共十八人,史都尉可真是大方啊!」李絢看了一眼上面的人員數量,著實感到驚訝。
史進竟然將他府上所有四十多歲左右的全都派了過來,自己手上竟然是一個都沒留。
「十八人,皆是堪戰老卒,如果不是朝廷規制如此,恐怕當年新林府也不會輕易放他們離開。」餘澤一陣感慨。
「我原以為能有一半,就已經很了得了,未曾想竟然如此大方,難不成是史都尉別有所求?」李絢抬頭,看向餘澤,眼神中閃爍著驚疑的神色,這世間沒有任何無緣無故的好處。
「確是如此。」餘澤拱拱手,說道:「史都尉希望王爺能夠將永昌伯府的小娘子一起帶到婺州。」
「什麼?」李絢眼神一厲,他瞬間就想到了很多方面。
「在下也覺得不妥,但史都尉還是懇求下官回來稟報王爺,不知王爺意下如何?」餘澤看著李絢,眼含擔憂。
「照理說,我等這一趟婺州之行危險重重,不該帶一個不相干的女童前往,但有些事情,危險一些未必不是好事。」李絢心裡一陣感慨,稍微思索,李絢正色道:「明日卯時正,派人去永昌伯府,將永昌伯女的行裝拿上。」
「王爺,可是出事了?」餘澤異常敏銳,直接捕捉到了李絢言辭當中透露出的隱秘資訊。
「有些事情,本王雖然所知,但對外卻連開口都不能,還請餘叔佑諒。」李絢對著餘澤拱手,一臉抱歉。
「是閻莊的事?」餘澤瞬間判斷而出。
只有涉及到了內衛,秘衛,隱衛,百騎司的事情,李絢才會如此謹慎。
這並不是李絢信不過他,事實恰恰相反,李絢是太信得過他了,所以不想他在這件事上冒險。
「好了,不要猜下去了,有些話我們自己,關起門來說說沒有問題,可若是一旦傳揚出去,我等都有大險。」李絢直接擺手,轉口說道:「另外一件事辦的如何了?」
「我等已經以婺州刺史府的名義購置了一百把長弓,兩萬支長箭,已經裝船。」餘澤站在一側,面色沉肅。
「大唐歷來對盔甲和勁弩管控嚴格,其他刀劍和弓矢要相對鬆懈一些,可即便如此,這幫大規模的購置軍械也非易事,所幸我等提前拿到了王刺史的授令。」
李絢微微鬆了口氣,然後冷然一笑說道:「天陰教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我們竟然會在揚州購置軍械直入婺州,措不及防之下,他們要吃大虧。」
「王爺,婺州情形嚴重,甚至整個吳越之地,如今都充滿了風險,否則,王刺史也不會私下讓我等這麼做。」餘澤臉上帶著一絲擔憂。
婺州屬越州都督府麾下,婺州需要兵刃軍械,沒有向越州都督府求援,也沒有就近在蘇杭購置,反而派人來到揚州,讓李絢代為購置,其中險峻可見一斑。
「無妨,我等如今多了一批人手,再加上這批弓箭,只要能夠及時的抵達婺州,那麼婺州便可穩如泰山。」李絢一番言論讓人聽來十分的振奮,餘澤眼中的憂色也少了許多。
李絢接著說道:「漕幫之事雖然看起來還有餘波未了,但於我等而言,漕幫之事已然了結,我等接下來需要關注的,還是天陰教,天陰教藏於揚州的手腳,還未曾徹底剷除。」中文網
天陰教在揚州的主要人員,無非是四大
長老之一的安榮祥,淮揚堂堂主聞冰豔,還有聖女葉綰綰。
葉綰綰不過是被人利用的角色,無足輕重,聞冰豔則早就被人盯死,只剩下一個安榮祥。
可是現在這麼久了,李絢連一點安榮祥的影子都沒能找到。
更加可惜的是,他明日就要離開了。
難道只能任其逍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