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絢雙手張開,任由侍女似錦和如玉幫自己披上黑金郡王蟒袍。
七巧平靜的站在一側,手裡捧著一直托盤。
托盤上放著一頂黑色翼善觀,一塊青色的玉佩,一塊柳木腰牌。
李墨站在門口三步處,低聲回稟:「宗正寺辰時貼出諡告,莊王病逝,諡號虢,莊王世子李翼降封平陽郡王。」
「諡告,諡號虢,世子襲爵,出來的真快啊!」李絢輕聲冷笑,道:「你不覺得盡是欲蓋彌彰的味道嗎?」
李墨站在一邊,微微垂首,一言不發。
「本王昨日才把奏章送進宮中,今日就出來蓋棺定論,好似一切都是在替本王掩蓋一樣。」李絢冷笑一聲。
宮中這一手,看似是在表面上平息了輿論,但卻是將鍋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這些自然不是皇帝和天后的作為,看著手法,倒是頗有些明崇儼的味道。
「不著急,再等等!」李絢輕吸一口氣,昨日很多事情都已經佈置了出去,等待迴音即可。
今天最重要的,還是太子三七拜祭之禮。
今日會見到淮南郡王李茂,可能還有千面佛。
披上白麻喪服,李絢從托盤上拿起翼善觀,戴在頭頂。
七巧將托盤交到似錦和如玉手中,幫助李絢整理翼善觀,整理身上的每一寸衣服,最後幫他掛上玉牌和腰牌。
七巧稍微退開半步,低聲說道:「阿郎,可以出發了!」
「嗯,對了,記得做點綠豆湯,天熱了!」李絢輕笑一聲,然後轉身,大踏步的朝門外走去。
穿過迴廊,來到了前院之中,馬車已經備好。
餘澤站在馬車旁,遞上一隻箱子,同時說道:「王爺,多加小心。」
李絢默默的點頭,雖說如今莊王之死已經蓋棺定論,但這一切背後的糾葛卻遠還沒有休止。
天陰教,秘衛,都在暗地裡相互盯著,不管誰露出一點破綻,立刻就是雷霆一擊。
千面佛今日想要安全的從龍鱗宮出來,從神都苑出來,可沒那麼容易。
除此以外,還有莊王世子李翼,流言在龍鱗宮傳了整整一整天,都說是李絢毒死的莊王。
李翼不可能沒有聽到,也不可能置若罔聞。
今天見面之後,雙方之間不起衝突才怪。
與此同時,李絢還要找李茂的麻煩。
在太子三七之禮的情況下尤為需要小心,他還未想出一個妥當的辦法。
今日的一切看似平靜,但在看不見的水面之下,水流湍急。
馬車出門,往東而行,路過樂城縣公府,府門緊閉,此刻左相應早已入宮了!
穿天津橋,入端門,馬車輕輕搖晃。
一路以來,透過車簾,李絢能明顯感受到有很多視線在暗中關注著他。
但此刻,李絢早已經心思沉定,面色肅穆。
今日是太子三七之禮,李絢為拜祭而來,在太子宮內之時,絕對不能失禮!
馬車停在東宮門外百米之處,兩支隊伍並排兩列,緩慢前行。
彷彿看到了李絢,諸王隊伍之中,一個人伸手對他招了招,是霍王世子李緒!
李絢稍快幾步,走上前,對著李緒微微拱手:「見過十一兄長!」
「二十七弟來的有些晚了!」李緒稍微向後退了半步,讓出半個位置讓李絢插隊。
「多謝十一兄長!」李絢抬頭看向前後的嗣鄭王李敬,淮南郡王李茂,韓王世子李訥等人,微微行禮的同時,詫異的問道:「十六兄長呢,怎麼不見他?」
莊王世子李翼,他今天根本就沒
出現在太子宮外,也沒來參加太子的三七之禮。
「二十七弟怎麼忘了,十六弟有喪在身,按禮制,必須要守喪的!」李緒低聲解釋了一句。
「是我該死!」李絢重重的拍了一下額頭,按照禮制,孝子必須守喪百日,輕易不得出門。
太子三七之禮雖然貴重,但莊王過世,李翼按制必須守在莊王靈前。
「二十七弟昨日沒來,可不知道昨日亂成什麼樣子,龍鱗宮各種流言,有說是莊王叔自己服丹而亡的,也遊說是二十七弟害死莊王叔的,甚至有人說是……」李茂話未說出口,但身體卻微微側向乾陽殿的方向,目光微微一挑,眼含深意。
李絢一愣,脊背不由得就是一陣發寒。
他是真沒有想到,昨日在神都苑中竟然有那麼多的流言在傳播。
看著李茂一副沒有絲毫嫌隙的模樣,李絢不由得懷疑,李茂是不是對昨日洛陽城內的流言並不知情。
畢竟龍鱗宮和外界幾近隔絕,有些事情天陰教能做到,但李茂不行。
在昨天的那件事情上,李茂或許只是口不擇言說了些什麼,然後被千面佛聽到利用了,然後又傳揚出了出去。
李絢的微微垂首,心裡卻發出一聲冷笑。
笑裡藏刀,口蜜腹劍,心懷叵測,陰毒狠辣。
或許李茂的確沒有將謠言傳遍整個洛陽的能力,但絕對在暗地裡算計什麼。
李茂和莊王李鳳早就勾連在一起,如果說他對天陰教之事一無所知,簡直是騙鬼。
這件事中,秘衛雖說沒有推波助瀾,但也在暗中袖手旁觀。
或者說,他們想看著經過了上一次打擊之後,天陰教在整個洛陽還剩下多少力量。
李絢能夠想象得到,昨日,秘衛一定透過這件事件,在洛陽抓了不少天陰教的餘孽。
但這些人,恐怕根本就是天陰教刻意放棄的,為的就是朝李絢報復。
「王兄慎言!」李絢突然間開口,直接止住了李茂,並且冷臉言道:「王兄,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尤其是你我這樣的人。」
剛才李茂在李絢面前,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現在卻滿臉愕然。
不過李茂剛才所講昨日龍鱗宮內發生的情況,李絢卻聽的非常認真。
李茂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李絢同樣不知道龍鱗宮內發生了多少事情。
現在,李絢明白了,天陰教在龍鱗宮內傳的關於他害死莊王李鳳的流言,醉翁之意全不在酒。
他們表面上看起來針對是李絢,以報之前雲韶院之仇,但實際上,他們真正指的卻是皇宮。
是天后武曌,是天皇李治。
或者說,他們真正的目標,一直都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兩個人。
這才借莊王之死傳出流言,說是武曌和李治為了報莊王在乾陽殿失言之仇,所以直接派人毒死了莊王。
李絢不過是在為皇帝背黑鍋罷了。
這整件陰謀,天陰教針對的從來就是皇帝,是整個朝廷,對於李絢不過是小小的報復罷了!
此外,也還有人在試圖把水攪渾,讓人們把注意力從李絢身上挪開,這便是所謂莊王服丹身亡之事。
李絢微微側身,看向身後的霍王世子李緒,眼神中滿是感激。
李緒淡淡的笑笑!
隊伍在緩慢的前行,李絢平靜的順著人潮而行。
另外一側,諸官的隊伍中,也有不少古怪視線落在李絢身上。
在整個洛陽,訊息最靈通的不是內衛,不是秘衛,而是洛陽城中的這些官員。
尤其是和洛陽,河南兩縣有關的
。
洛陽、河南兩縣的不良人,才是整個地面上訊息最靈通的。
「你怎麼看,千面佛究竟藏在了什麼地方?」一座高高的望樓之上,明崇儼俯瞰太子宮下的情形,低聲詢問。
丘神積從陰影下走了出來,手握長槊,目光平靜的說道:「諸王在離開神都苑時,進入皇城時,內外諸率已經將其裡外都搜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或許,他是直接易容成了某個人,畢竟我等無法詳查這些王爵的身體!」
「所以才要繼續盯著!」明崇儼目光微眯,神色凜然的說道:「他必然在其中,不是淮南郡王,也必是其他人,在太子宮中,三七之禮,他必然會露出馬腳,仔細盯著,一有發現,即可逮捕!」
「喏!」丘神積微微拱手,然後繼續看向人群:「可惜,給我等時間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