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父親回來的很晚,我在和兄長捉迷藏……我藏在了帷帳之後……之後便是父親回家……一隊千牛衛突然上門,說了兩句之後,父親剛轉身,對方的利刃已經揚起……”
說到這裡,裴詩彤早已經淚流滿面,聲音數次哽咽……
“千牛衛?”李絢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門口的李景行。
怪不得,那晚裴詩彤死活不願意下來見丘貞沐,原來因此。
“應當是無生道的人假扮的千牛衛,左右千牛衛內部都查過了,那晚,左右千牛衛無人前往洛陽縣!”左千牛衛將軍李景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聲音沉穩。
在場的眾人默默點頭,從如今調查到的每件案子的的細節都能看出,如此多的事,都是天陰教和無生道聯合做的手腳,
一切和宮中的關係不大。
如果真的是宮中要下手,他們做的手腳要遠比這乾淨的多。
李絢微微低頭,這裡面也不是完全沒有問題。
如果真的是無生道的人假扮的千牛衛,那他們從哪裡來的千牛衛的制服,又是從哪裡來的千牛衛的令牌。
沒有這些東西,想要取信於一個洛陽縣尉可不容易。
洛陽縣雖只是一個縣,但卻和河南縣共同執掌東都治安,再加上裴齊哲又是裴氏子弟,想騙過他,何其困難。
況且,千牛衛並非只在左右千牛衛中任職,太子宮中,各家王府,公主府,亦都有千牛衛率任職。
一來護衛王府和公主府的安全,二來也奉命監視府中動靜。
如果這是某家王府中的千牛衛率的動靜,那騙人還是能騙過去的。
甚至如果是太子宮中……
李絢沒有開口,在場的眾人之中也無一人開口,很多時候猜測是當不了證據用的。
“之後他們一直在追殺你,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嗎?”劉仁軌看著楚楚可憐的裴詩彤,皺著眉頭,再度開口。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事情終於扯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是一枚小印!”裴詩彤一開口,所有人的心立刻不由得為之一跳,她臉色黯淡的說道:“是一枚中天夫人印。”
“中天夫人印?”詫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屋中的幾人同樣面面相覷,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一封印璽。
之前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各方都猜測,那必然是一方和太子有關的印璽。
太子正印不可能,因為那如今就在太子宮中放著,所以極有可能是太子的一方私印,可太子的私印為什麼是中天夫人印呢!
“是太子妃賞給我的,年初的時候,母親帶我進宮覲見,太子妃見我歡喜,故賜了一枚小印,那樣的印章太子妃手裡還有好多,好多好多,就這麼大。”裴詩彤伸出小拇指,在指頭上比劃了一下。
那位中天夫人印,也就只有拇指大小。
中天者,中天也。
中天夫人,要麼天后,要麼就是太子妃,其他人擅用,都是逾制,
即便是太子妃,擅刻中天之印,多少也會受到猜忌。
這是如今太子已歿,太子妃即便是在逾制,也無人在意了。
“只是一顆小指大小的玩物,竟至於此,竟至於此。”
宗正卿裴廣孝大力的拍著床楞,臉上露出了無盡的痛苦之色,床上的裴詩彤更是已經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那那晚為何會有宮中內侍進入裴府?”一個冷漠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熟悉的人都能聽出是丘神積的聲音。
“什麼內侍,我從來未有見過。”裴詩彤一臉的愕然,她對於後續處理的詳情,一臉的茫然無知。
“或許是太子妃想起了有這樣一枚私印流落在外,故而才讓人去要回,只是未曾想到,不知哪裡洩了訊息,而且傳遞出的訊息也出了偏差,這才導致這樣一場慘劇的發生。”裴廣孝抬起頭看向張文瓘,面色悲慼的問道:“稚圭兄,你如何看?”
“此事還需去問……不,只需要找到那枚中天夫人印,一切便可能證實。”張文瓘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改口。
其他人眉頭一挑,臉色緊跟著同時暗淡了下來,
此事需要去問誰,自然是需要去問太子妃。
詢問為何在太子病故當日,派宮中內侍前往洛陽縣尉府。
話好說,但事難做。
洛陽縣尉滅門案發生這麼久,為何從來沒人去太子宮中詢問過?
是不願嗎,不,是不敢。
因為他們真的都怕萬一太子的病故真的有問題,萬一……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朝中的這些官員尤其如此。
“東西被我扔在了家中水井中。”裴詩彤臉上的淚水突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管你們誰要去取,多帶些人,有人會和你們搶的。”
突然間,在場眾人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這是怎樣一個妖孽啊!
“丘中郎將親自走一趟吧,本相不想看到丘中郎將空手而回,”劉仁軌抬頭看向屋外。
“末將領命!”丘神積的聲音剛剛落下,屋外就傳來了一陣大踏步離去的腳步聲。
“今夜就到此啦。”劉仁軌站了起來,目光落在張文瓘的身上:“稚圭兄,明日遣大理寺的官吏來錄一份更加詳細的錄述歸檔,應還有不少可用之細節!”
“喏!”張文瓘站起來直接拱手,裴詩彤和天陰教妖女葉綰綰在一起待了很長時間,或許可能僅僅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抓住一批潛藏在朝中的叛逆蹤跡。
不過這樣的事情,已經不屬於宰相關注的範圍了,甚至這件事情,如果不是牽涉到了太子,就算是洛陽縣尉,洛陽縣令滿門被誅絕,也不值得他絲毫動容。
劉仁軌說完之後,轉身便離開了。
大理寺卿張文瓘緊跟著離開,屋內屋外的護衛一下子少了一大片。
屋中一時間只剩下裴廣孝,李絢和裴詩彤。
“可惜了,如果能夠留下妖女,也算是對裴家,對宮中,對戴家都有交代!”裴廣孝突然看向李絢。
“裴翁,小王盡力了!”李絢無奈苦笑的拱手,微微低身的同時,聲音閃爍的說道:“畢竟在其時,小子也不知道身邊的金吾衛是否完全得用。”
裴廣孝突然沉默了下來,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雲韶院是整個神都最鶯歌燕舞之地,每日進入那裡,從那裡離開的文人士子,達官貴人不知道有多少,更不知道有人從那裡帶走了多少的名妓花魁和清倌人,大理寺以後有的忙了!”
“那就是大理寺的事務了,與小子無關了。”李絢再度拱手,輕聲說道:“張翁做事妥貼,不該跑掉的,一個也跑不掉,如果有他都無力插手的地方,小子就更難了!”
“也未必。”裴廣孝拍了拍裴詩彤的手,輕聲說道:“我裴家之人,也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
李絢臉色不由得一肅。
關中四姓,韋裴薛柳,又哪裡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