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每回和楊泌雪爭吵都會落於下風。
現在她學聰明瞭,面對楊泌雪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閉嘴無視她。
這樣就會顯得是她在自找不快。
向來和楊泌雪不對付的杜羨卻不肯放過她。
杜羨拔高嗓音:“哎呀呀,也不知昨夜是誰被一隻貓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咱們珍珍可是馬背上長大的姑娘,草原上遇到豺狼虎豹也能面不改色,比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強了不知多少倍。”
餘欣讓珍珍坐到她身邊,她笑著問珍珍:“你若是喜歡貓兒,改日我叫我父親往宮中送幾隻,分你一隻大家一起養。”
祝思嘉慢悠悠喝了口茶:“這個提議不錯。”
眼看殿中竟無一人幫腔,就連祝思儀也在冷眼旁觀,楊泌雪又窘又氣,她慌忙解釋道:
“昨夜我和婕妤遇見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貓,而是貓妖!此事不僅有宮人為證,婕妤也能作證。昭儀娘娘若當真關心宮中姐妹的安危,便該立刻請人進宮除妖。”
眾人將目光看向祝思儀。
祝思儀不疾不徐將昨夜所遇之事緩緩說出,末了,她還叫上幾名目擊的宮人進殿作證。
貓妖?
殿內眾人面面相覷,杜羨偏不信這個邪,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莫說是皇宮,便是整個西京城、整個大秦,從前都無這樣的怪事發生。與其在這裡計較這忽如其來的傳言,不妨等待大理寺對於連環殺人案的調查結果。”
“妾身相信,屆時在背後裝神弄鬼之人定能查得水落石出,誰指使的,誰謀劃的,一覽瞭然。”
祝思儀:“昨夜在我沒親眼見到那妖物前,我也是和杜八子一樣的想法。可直到我真正見到貓妖的那一刻,便顛覆了我這麼多年來的所有認知。”
“若這世上當真沒有各類精怪鬼神,那這麼多道士是憑空滋生的嗎?奇門遁甲、移星換斗、觀星占卜之術又是從何而來?”
她看向祝思嘉:“昭儀信也好,不信也好,凜冬將至,總之在宮中處處提防才是正理。”
祝思儀一席話讓杜羨啞口無言。
她似乎擁有與生俱來令眾人信服的能力。
祝思嘉也半信她的說辭。
畢竟她本人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一樁懸案,她曾多次推敲自己能得以重生的機緣。
有備無患總歸是好的,祝思嘉默默記下此事。
倘若當真有她們口中的貓妖,等到她親眼所見,一定會讓晏修把李循風從山上請下來捉妖——
李循風他,會捉妖的吧?
……
又是幾日後,餘欣在暮色時分主動找到了珍珍。
珍珍這幾天去長樂宮請早安時,臉色一直很差勁,一看她滿臉的疲態,便知她定是因為阿勒宏一事而睡臥不寧。
“餘姐姐今天怎麼會有空主動拜訪?”珍珍給餘欣倒了一大碗鹹香醇厚的奶茶,又給她端來滿滿一盤裹滿黃豆麵兒和熟芝麻的黏糕,“我慣愛吃這些,姐姐你將就吃。”
餘欣象徵性地吃了幾口,問她對阿勒宏一事如何看待。
珍珍將自己心中所想盡數說了出來,她認為阿勒宏已經被權力的滋味矇蔽了雙眼。
即使他離開大秦時是真心實意想帶自己回家的,可時隔一年,他嬌妻在側,人心易變,誰又能說得准以後的事呢?
接著珍珍又給餘欣講了更多她和阿勒宏小時候的故事。
她說阿勒宏是自己的父親從狼堆裡撿回來的,阿勒宏無父無母,被一群狼養大,草原上的人都叫他狼孩兒,剛回王都時連路都不會走,被許多小孩子嘲笑、欺負。
而那時第一個願意接近他,和他做朋友的,是天真爛漫、乖巧甜美的珍珍。
餘欣聽到此處,沒有接她的話,默然一陣後她嘆息:“我覺得阿勒宏會履行承諾,帶你離開的。”
珍珍:“為何?”
餘欣:“就憑你們這份感情,珍珍。人難免會有失意之時,阿勒宏孤身一人回到北涼,若想救出你父親、把你帶回北涼,絕不會是憑空說說那麼簡單。”
“他或許有他的苦衷和不得已,但不論他用盡什麼手段,只要最後的結果是順遂人願的,那便足矣。”
珍珍:“但願如此吧,反正我不相信,他能有那麼大的能耐從晏修手裡把我要回去。話說回來,餘姐姐你對這些事怎會了解的這麼清楚?”
餘欣淡淡一笑:“這就是我今日來找你的目的。”
與她青梅竹馬的義兄謝瑾年,便是於一年前的今天遇難亡故。
餘欣雖去純陽觀為他求了盞長明燈,可她能出宮的機會少之又少,若是不能得到一個準信,她心中久久無法釋懷。
昨日她特意託人從宮外帶回一盞河燈,以及若干紙錢,就等著在謝瑾年忌日這天為他燒些紙錢,再以河燈為路引問他在地下是否還痛苦孤寂。
她見珍珍這幾日苦悶,便起了邀她一同前去放河燈散心的心思。
珍珍聽完她和謝瑾年的故事,哭成了只小花貓。
她泣不成聲:“可、可是宮中燒紙錢乃是大忌,餘姐姐你不怕有人藉機落難嗎?”
餘欣:“那又如何?大不了是上報到昭儀那兒,又或者是陛下那兒。可你看他倆那樣子,像是會計較這些事的人嗎?”
珍珍:“那貓妖怎麼辦?夜深了,我怕貓妖。”
餘欣:“你們人人都信,就連昭儀都信了,可我偏不信。若世上真有鬼怪,那該死的人早就被冤魂索命下地獄了。”
少頃,珍珍擦乾眼淚:“好,我陪你去。”
……
皇宮西側一處活水池塘。
餘欣眼睜睜看著那盞河燈無風自沉。
河燈若沉,則代表亡故之人並未走上往生之路,而是留在陰間受盡諸多苦難。
就算放下河燈前做足了準備,可見到這樣的場面她終究沒忍住眼淚。
“怎麼會這樣……瑾年,為什麼你到了下面也過得這般苦。”
珍珍忙接過雲裳手裡的帕子遞給餘欣,她還沒開口安慰,一陣詭異的貓叫就從二人身後響起。
那貓叫得甚是淒涼,甚至類似於一個女人的哀婉血泣,塘邊一眾人只感覺汗毛倒豎。
餘欣率先反應過來,她收起眼淚,一個健步衝了上去,不忘交代雲裳:“雲裳,把這裡的火熄滅了,其他人快去通知禁軍!”
珍珍跟上她:“餘姐姐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