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如立即派人去濟南城下,向睿親王求證一番,這批正白旗的斥候到底有幾個人?”
“糊塗!”
杜度斥責道:“這些人連腦袋都沒了,只有一個沒有姓名的腰牌,你要怎麼求證!”
“那如何是好?”
杜度思索了一下,說道:“如果劉衍提前知道我軍在此設伏,他會怎麼做?”
布顏代說道:“如果是奴才我,一定會繞路前往濟南府城。”
杜度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看不一定!劉衍他到底會怎麼辦?”
就在此時,一陣轟鳴聲突然傳來,刺耳的破空聲劃過天際,數十顆炙熱的炮子從天而降,砸進這片密林之中。
杜度為了在這裡設伏,將滿州鑲紅旗的一萬兩千人、蒙古鑲紅旗的八千人集中在西北面的密林中,這邊樹木更加茂盛,便於大軍隱藏。
可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兩萬人擁擠在一片樹林內,頓時被密集的炮火覆蓋了,數十顆炮子在人群中不斷彈射,形成一顆顆跳彈,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將一個個清兵帶走。
那些清兵被炮彈擊中,甚至只是被炮彈帶過,便慘叫著飛起,殘肢斷臂上下翻飛,甚至杜度還驚恐的看到一顆已經裂開的頭顱飛過,似乎還是自己麾下的一個牛錄章京!
“明軍!”
杜度大叫一聲,一把拉過身旁已經嚇傻的布顏代,怒斥道:“去集結你的鐵騎,立即嚮明軍炮火來處衝擊,給我端掉明軍的火炮!”
布顏代頓時漲紅了臉,大叫道:“主子,奴才以為還是撤吧,以免傷亡太大!”
“混賬!”
杜度怒斥道:“現在撤退,就是一場大敗!劉衍能有多少人?只要衝上去,就能滅了他!”
“你去端掉劉衍的火炮,我自整頓大軍,與劉衍主力正面對戰!”
布顏代慌慌張張的去調集鐵騎了,杜度則是有些恍惚,一場精心部署的伏擊,轉眼間就變成被明軍伏擊,這一戰真的能打贏嗎?
與此同時,在清軍南面兩裡外的一處高地上,炮總百總錢樰正興奮的大呼小叫著,周圍炮總的四哨火炮全部展開,二十門靈山衛自造的佛郎機炮正在齊射。
按照劉衍的命令,此番齊射並沒有像明軍以往那樣,一門一門的輪番射擊,而是以一門精度較好、炮手水平較高的火炮為“基準炮”,所有的火炮都以這門基準炮為準,跟著一起同時射擊。
如此不但可以造成瞬時的火力覆蓋,而且還大大提高了炮擊的精準度。
錢樰看著遠處密林中不斷閃現的落點,那些落點周圍不但有灰褐色的塵土濺起,還能隱約看到陣陣血紅色的霧氣,那便是殺傷的清兵了!
“大人真乃神人,火炮竟然還能如此齊射!”
不遠處,靈山衛新軍各營已經列陣完畢,陳勳率領前營在前居中,張義率領左營在前居左,汪博率領右營在前居右,三個營三千七百餘名將士組成了一道巨大的防線。
沈拓率領中營為左翼,王越率領後營為右翼,苗紹和許銘兩個營作為中軍,在防線後面佈陣。
九千多新軍將士全面展開,在高地上佔據了好大一片曠野,遠遠看去非常的壯觀。
此時劉衍居高臨下遠眺前方,只見遠處密林中不斷有清軍鐵騎衝出來,看旗號和鎧甲樣式,應該是蒙古鑲紅旗的韃子。
“奴賊在林子裡待不住了!”
苗紹和許銘此時才知道,劉衍所說的炮火覆蓋是什麼意思,二十門火炮同時對準一個地方齊射,竟然可以造成如此大的聲勢。即便清軍的實際傷亡可能並不是很多,但是對清軍士氣的打擊卻是致命的。
苗紹興奮的說道:“如果我家有一百門、兩百門重炮,如此對準敵軍軍陣覆蓋轟擊,別說的奴賊了,就算是玉皇大帝來了,也要敗逃!”
許銘笑著說道:“別做夢了,幾百門重炮?天底下哪有如此火力的兵馬?”
劉衍豪氣沖天的說道:“誰說沒有?總有一日,咱們新軍便會有如此火力,甚至還要更勝一籌!”
說完,劉衍指著遠處,那邊蒙古鑲紅旗的八千鐵騎已經全部出來,在密林外整頓軍陣。
“命令前營、左營、右營準備迎戰,炮總虎尊炮、火箭炮和小口徑佛郎機炮準備射擊!”
“炮總佛郎機炮哨繼續對準備密林中覆蓋射擊,不要停!”
“得令!”
中軍的傳令兵很快將命令傳遞到位,前方,前營、左營、右營,以及炮總的戰旗紛紛搖動起來,示意己方已經收到命令,並且做好了準備。
“嗚~嗚~嗚!”
就在此時,一陣號角聲響起,布顏代率領八千蒙古鑲紅旗鐵騎開始了衝鋒。
密林與這片高地之間有兩裡左右的距離,期間星星點點還有一些樹木和灌木存在,阻擋了布顏代與清軍斥候的視線。
當布顏代清楚的看到高地上列陣嚴整的九千多靈山衛新軍,看到劉衍那杆迎風飄揚的戰旗時,頓時嚇得魂飛天外。
“劉衍的兵丁不是折損過半,只剩千餘人了嗎?這裡足有上萬精銳,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此時八千蒙古鐵騎已經開始高速衝鋒,這些蒙古人憑藉高超的騎術,不斷躲避路上的樹木,竟然可以保持高速衝鋒而陣型不亂。
可是布顏代卻已經沒有心思去欣賞麾下士兵的騎術了,因為高地上已經升騰起十幾道火炮的彈道,正朝著自己這邊砸來!
隨著一顆顆炮彈落下,密集的騎兵大陣頓時人仰馬翻,形成了跳彈的炮子如同鬼魅一般,不斷在高速衝鋒的騎兵大陣中收割生命,無數的血霧瀰漫開來,夾雜著數不清的慘叫聲,讓布顏代心如刀絞。
錢樰只調集了十八門小口徑佛郎機炮開火,但是造成的混亂,卻讓八千蒙古鐵騎自相踩踏,傷亡的騎兵至少有一半是被同伴的屍體和殘肢斷臂絆倒的,隨後又被後面衝上來的同伴活活踩死。
布顏代看著遠處嚴陣以待的新軍方陣,當即下令全軍調轉方向,向右翼迂迴,試圖衝上高地,與炮總將士混戰在一起。
可是布顏代做夢也想不到,迎接自己的雖然不是犀利的燧發鳥銃,卻比燧發鳥銃更加犀利。
“放!”
錢樰興奮的怒吼聲在炮總陣地上響起,二十輛火箭炮車開始發威,持續不斷的火箭劈頭蓋臉的砸在蒙古大軍之中,雖然這些弓馬嫻熟的鐵騎也開始放箭還擊,可是人力射出的箭矢哪裡是火藥助推箭矢的對手?
一陣交鋒下來,布顏代眼睜睜的看著前軍數百精銳全部被射成了馬蜂窩。那數百精銳全都是重甲,幾乎都是自己旗中的馬甲、步甲,甚至還有十幾名百戰餘生的紅巴牙喇兵。
在以往的戰例中,光是這幾百重甲,便可以輕鬆擊潰數千,甚至是上萬明軍!
可是此時數百精銳重甲卻死在了衝鋒的路上,連劉衍所部明軍的面都沒見到,就白白死掉了,讓布顏代心如刀絞,同時也升騰起一陣怒火。
“加速!殺,殺啊!”
此時布顏代只想衝上去,至少也要將明軍的火炮全部摧毀,否則自己這麼大的損失就全都白費了。
“那是什麼?”
很快,蒙古鑲紅旗大軍在付出了一千多人傷亡不斷代價之後,衝到了炮總陣地兩百步的地方,可是緊接著便看到一排小炮的身影。
“是,明軍的虎尊炮!”
“放!”
錢樰和布顏代幾乎同時叫道,緊接著二十門虎尊炮齊射,密集的散彈組成了一張大網,將衝在最前面的蒙古騎兵整個罩住。
無數的散彈橫掃而過,那些騎兵不管身穿幾套鎧甲,都無法擋住,轉眼之間身上便被打了許多血窟窿,大軍前端頓時被一掃而空!
“哈哈!”
錢樰見到這一幕大笑起來,急忙招呼部下撤退。
炮總的火炮和彈藥就地放棄,所有炮總的將士快速後撤。與此同時,距離這裡最近的左營向前推進了三百步,正好趕在關鍵時刻抵達了戰場。
千總張義看著已經被虎尊炮擾亂陣型的清軍鐵騎,大喝一聲,全營將士停止前進,各哨的鳥銃手隨即準備齊射。
“舉銃!”
“放!”
“砰!砰!砰!”
“舉銃!”
“放!”
“砰!砰!砰!”
左營的數百名鳥銃手開始一輪又一輪的齊射,讓衝上來的清軍鐵騎寸步難行,慌亂的韃子兵就在左營將士前方一百步左右來回亂竄,沒有一人可以衝進六十步之內!
布顏代在後面看得雙眼瞪大,心中明白,這一戰蒙古鑲紅旗恐怕要傷筋動骨了。
“撤退!”
布顏代不敢戀戰,劉衍所部新軍全都在這裡了,足足有上萬精銳,自己還怎麼打?難道要將蒙古鑲紅旗的八千勇士都丟在這裡?
於是布顏代一馬當先,率領殘部向北撤退,漫山遍野的蒙古鐵騎潮水般退卻。
劉衍居高臨下發現清兵正在撤退,當即下令:“命令騎兵營立即追擊,前營、左營、右營向前推進一百步待命,炮總立即填裝所有佛郎機火炮,待命!”
“得令!”
很快靈山衛新軍各部開始調動,陳勳、張義、汪博大聲怒吼著率部向前,三千數百新軍將士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推進著,伴隨著戰鼓聲,《漢終軍》的歌聲響起,前營、左營、右營三千餘名將士齊聲高歌,緊接著後營、中營、親衛營、炮總的將士也紛紛高唱起來,數千新軍將士士氣大振!
許銘和騎兵營的一千多名將士耳邊即便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也能聽到身後傳來的《漢終軍》,心中無不沸騰,怒吼著向撤退中的蒙古鑲紅旗鐵騎發起衝鋒。
“加速!殺韃子啊!”
“殺!”
“殺!”
騎兵營將士如同下山虎一般,緊緊咬著蒙古鑲紅旗大軍的尾巴,短短時間內,便“咬死”了不下兩百人,氣得布顏代火冒三丈,卻又無可奈何,此時的蒙古人只顧逃命,根本組織不起有效反擊。
“嗚!”
突然,前方傳來一聲低沉的號角聲,一杆三角形的白邊紅旗出現在北面,是杜度率領一萬兩千滿州鑲紅旗大軍趕到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