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應該叫巡邏隊過來處理一下。”羅琳在沉默的氛圍中開口道。
“確實,放在這裡會說不清楚。”班森看著倒在桌子上的傭兵道,“在這裡的人都做個見證。”
“當然,我們都知道人是馬丁殺的。”其他人紛紛開口。
“這是他無法抵賴的事情。”
“跟我們無關,我們就先走了。”
“我們也走了。”
有人陸陸續續的離開,卻比剛才有秩序和冷靜了許多,又或者是這一場酒醒的緣故,連剛才還在用拳頭互毆的人也能平靜的放開彼此的衣領,並拉對方一把,走出了店門。
但很可惜並沒有多少人成功離開,因為在燭光照亮的地方,逆行而來的盔甲堵住了門口的地方,一時之間原本平靜的人群再度喧鬧。
“是巡邏隊。”
“該死,巡邏隊來的可真快,真麻煩。”
“出什麼事了?不知道現在是宵禁嗎?”出現在光芒中的棕發青年一身略微厚重的盔甲閃閃發亮,領口的夾層裡隱約露出些許天鵝絨的痕跡,隨行而來的隊伍隱隱以他為首。
“艾德隊長,您來的正好。”班森倒是有些熱情的迎了上去交涉著,“有人喝酒鬧事殺了人。”
“殺人的是哪一個?”艾德踏進了酒館,先是看過了倒在桌子上的傭兵,在打量旅館時目光在角落青年的身上暫停,藍色的瞳孔略微收縮,隨即轉向了有些擠攘的人群,眸中劃過一抹濃重的不耐,“自己站出來!”
人群有些安靜,也讓那年輕隊長的眉頭皺的更緊:“一群賤民,難道有膽子做卻不敢承認嗎?真是給人添麻煩。”
人群中各人神色各異,卻沒有人表現出明顯不滿來,班森的神色微變,上前道:“艾德隊長您誤會了,殺人的是馬丁,他剛才跑掉了。”
“這麼多人都沒攔住嗎?真是廢物!”艾德不耐的說道,“那麼他有同夥嗎?平時都住在哪裡?”
“平時住在店裡,但並沒有什麼東西留在這裡。”班森高壯的身體試圖縮小一些。
“如果找不到線索,今天所有人都不能離開。”艾德握著劍柄說道。
巡邏隊屬於這個王國,王國擁有的軍隊遠不是傭兵可以對抗的,即使有人不滿,也不敢提出異議,只能小聲議論著。
“父親,出什麼事……”後廚的門從另外一側開啟,女孩清脆疑惑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但當那抹金髮出現,她看到靠在牆壁黑暗處的男人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想要揚聲,卻看到了男人放在唇邊示意噤聲的手指。
他並沒有撲過來的跡象,反而看起來相當安靜,芬妮試圖冷靜下來,探頭看了一眼光亮匯聚的一層,在看到巡邏隊的鎖甲時小聲詢問道:“出什麼事了?”
“有人殺了人,逃掉了。”許願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裡的動靜並不算輕,只是這家酒館匯聚的人實在太多了,這點動靜不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女孩的眼睛瞬間瞪大,握緊了門道:“是你嗎?”
“不是。”許願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想惹麻煩上身。”
他要是現在出現,即使不是他也要被盤問一遍的。
“哦……”女孩微微鬆了口氣,握著門的手也放鬆了些許,她從男人顯得格外溫柔的眸上劃過,看向了喧囂的大廳道,“那是誰殺了人?”
“是馬丁。”許願說道。
女孩的眸中劃過一抹驚訝,出口時聲音卻很低:“是他!”
她的臉色變得凝重和複雜,微微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麼。
大廳細碎的聲音不算大,但因為安靜,反而有些明晰。
“你跟馬丁不是很熟悉嗎?”
“我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我跟他也只是打過招呼,要說熟悉還是斯蒂文吧。”
“確實,斯蒂文之前跟他坐在一起,他們是朋友,或許能夠提供線索。”人群中有人說道。
這道聲音一出,艾德轉身乾脆利落的拔出了劍,劍尖直指那坐在角落有幾分閒散的青年,眸中有著難掩的嘲諷和審視:“你是他的同夥?”
“我跟他也不過是喝過酒的關係,不熟。”斯蒂文身體坐直,微微後仰,看著指著鼻子的劍尖嘆道,“要說朋友的話,我跟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朋友。”
“誰能證明呢?”艾德看著面前依舊閒適的青年道,“畢竟我領教過閣下的花言巧語,你能夠騙過莉娜夫人和阿萊恩伯爵,卻騙不過我。”
斯蒂文的目光微微動著,輕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得找個證明的人,不然今天我得去監牢裡走一趟了。”
“也不一定,或許幫你證明的人也要跟你一起進監牢裡走一趟。”艾德說道。
“那看來沒有人會幫我證明了。”斯蒂文眸光輕動著,鬆下了肩膀笑道,“可我並不是您要抓捕的物件,您這樣很難服眾。”
“巡邏隊從來不需要那種東西。”艾德眸中升起了些許滿意,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青年,“只需要線索,斯蒂文先生。”
青年微抿起了唇,眸色微沉,許願按住了想要走出去的女孩的肩膀輕聲道:“你出去沒有任何意義,一旦進入監牢,你的下半生就毀了。”
披髮是女孩貞潔的象徵,酒館總是充斥著很多隱晦骯髒的東西,但她的父親將她保護的很好,而一旦進入監牢,那種骯髒就像是一盆墨潑在白紙上,再也無法乾淨。
它原本不應該束縛,但這個時代和眾人的口齒會將她的未來摧毀掉。
芬妮的臉色有一瞬間的白,她抿著唇道:“可是這是構陷……”
即使她沒有圍觀整個事件的始末,都能夠聽出這是構陷,艾德討厭斯蒂文,而這次他終於抓住了機會。
漆黑的通道並不能完全看清前面的情況,只隱約能夠從邊角處看到青年伸出來的腿和紅髮的些許色澤。
“走吧,斯蒂文先生。”大廳裡傳來了艾德十分愉悅的聲音。
芬妮有些著急,卻聽到了頭頂溫柔從容的聲音:“相信他吧。”
那樣的平和在這樣混亂的場合中帶著極致的安撫和對青年的信任,讓芬妮愣了一下。
大廳中青年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通道盡頭的視線中,只是似乎帶著些許無奈的聲音響起:“好吧,我可以提供線索。”
“你果然是他的同夥!”這是艾德的聲音。
“冷靜一點,艾德對長,別讓情緒影響了你的判斷。”斯蒂文的聲音仍然是閒適的,“我只是看到他的左臂受了傷,循著血跡找過去,應該很快就能夠找到人。”
“但這並不能證明你不是他的同夥。”艾德看著面前有恃無恐的青年道,這樣一個卑賤的人,卻能夠將貴族耍的團團轉,他就應該被吊在絞刑架上,才能夠贖清自己的罪孽。
“這件事您抓到他以後問清楚不就知道了。”青年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您去晚了,他已經從城門跑出去了,那麼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巡邏隊讓一個殺人犯從眼皮子底下跑掉了,連國王陛下都會質疑您的能力。”
艾德的眉頭瞬間皺的很緊,他緊緊盯著面前的青年,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隨行而來的人:“快點,沿血跡尋找,今晚務必要抓到人。”
“是。”隨行的人穿過人群,門口的通道也被讓了出來,血跡清晰可見。
艾德握著劍柄走向了門口,在踏出門口時回頭看向了那漂亮的青年嘲諷的笑了一聲:“斯蒂文,你為了自己的自由出賣了朋友,如果抓到他,我一定會告訴他真相,或許他會願意說出自己的同夥以及卑劣的背叛者。”
他沒有等來青年的回答,只是看著對方不再輕鬆的神色嗤了一聲,跨上了馬背,帶著隊伍如來時一樣威風的離開。
【他竟然真的走了!】系統驚訝道。
【沒有男人願意被人說不行。】許願說道,尤其是被滿城的人質疑能力。
【包括宿主嗎?】系統小聲好奇問道。
【不包括。】許願笑道,【別人說了不算。】
火把的光芒遠去,原本聚集在酒館中的人群彷彿回神般蜂擁離開,一時間熱鬧散場,留下了滿室的冷清和雜亂。
芬妮輕輕鬆了口氣,抬頭看向身後站著的男人時,卻見其指了指一旁後廚的門。
芬妮有些疑惑,卻見其眸中漾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在些許從通道湧來的光芒中浮現著琥珀一樣清潤的底色:“你先進去,在你父親叫你之前不要出來。”
芬妮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走進了後廚,只是在掩上門時探頭看了看男人離開的身影,光影勾勒修長的輪廓,之前沒有察覺,現在回想,他真的生的很高,只是在他走進光芒之前,都再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門被掩上上了鎖,腳步聲從通道傳來,讓正苦惱著要怎麼收拾大廳的班森抬起了頭,而當他看到許願的身影時,他的神色有一瞬間驚訝,然後眉頭皺起,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你剛才在哪裡?!”
“只是在通道那裡等了一下。”許願說著話,就見那高壯的漢子以極快的速度走過了他的身邊衝向了後廚,敲響了那裡的門。
“芬妮,芬妮,你在裡面嗎?”
“來了,爸爸,出什麼事了嗎?”女孩清亮疑惑的聲音從後廚傳了過來。
“哦,沒什麼事,已經解決了。”班森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柔和,連羅琳下意識拿起棍子的手都鬆了下來。
“我先上去睡覺了。”許願說道。
“好的,晚安,祝你有一個美夢。”羅琳的聲音有些疲乏到極致的輕鬆。
“謝謝。”許願轉身,目光從那殘留的血跡上掃過,走向樓梯時對上了角落處青年看過來的視線,那雙碧綠的眸中有一抹沒來得及掩飾的興味,似乎察覺到被發現,興味轉為了禮貌的笑意。
許願輕點了一下頭,走上了那隻容一人勉強透過的狹窄樓梯。
咯吱的聲音響在耳畔,斯蒂文的目光從那一步步上行的長靴上劃過:“羅琳,我也在這裡住一晚。”